提要
塞托琉①出身贵族，骁勇善战，在西班牙一战成名。秦纳与渥大维发生内战，他加入秦纳党派。马琉的奴隶兵无恶不作，被塞托琉全歼。秦纳失败后，塞托琉前往西班牙，为自己的党派争取一块栖身之地。在被苏拉的军队赶出西班牙后，他占领了毛里塔尼亚，又应卢西塔尼亚人邀请，返回西班牙，领导他们抵抗罗马人。他擅长游击战，罗马主帅梅特卢斯对他无可奈何。佩彭纳领兵来到西班牙，准备与梅特卢斯作战，被手下逼着投奔塞托琉。庞培来到西班牙，与梅特卢斯一起围剿塞托琉。塞托琉力敌二将，打得他们狼狈不堪。佩彭纳等人谋杀塞托琉，夺得领导权。塞托琉一死，西班牙人立即离心离德。佩彭纳战败被俘，可耻求生，被庞培下令处死。
正文
I 如果在时间的长河里，命运不时改道，众多巧合自然发生，那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如果世间万物是无穷无尽的，那么命运就有充足的材料创造出相似的结果。而如果事物只是有限数量的组合，那么相同的东西必然会经常重复出现。
有人喜欢收集他们道听途说的偶然事件，把它们当做正常现象。比如，有这么两位显赫人物，他们的名字都叫阿泰斯，一个是叙利亚人，另一个是阿卡迪亚人，二人都被野猪杀死。有两个名叫阿克泰昂的人，一个被自己的狗撕成碎片，另一人被他的情人分尸。两位著名的斯基皮奥，一个在战争中打败了迦太基人，另一个彻底摧毁了这个国家。特洛伊第一次因为劳美顿答应送马而食言，被赫拉克利斯攻占，第二次被阿伽门农用著名的木马计攻取，第三次因为一匹马被城门夹住，特洛伊人来不及闭城，被卡里德莫攻占。伊奥斯和斯穆尔纳是两座以芬芳诱人的植物命名的城市，一座取自紫罗兰，另一座取自没药树，据说诗人荷马生于其中一座，死于另一座。我们再举个例子，天底下最智勇双全的将领如菲利普、安提戈诺、汉尼拔和塞托琉都只有一只眼睛。塞托琉就是本传的主人公。实事求是地说，他比菲利普更谦和，比安提戈诺对朋友更忠诚，比汉尼拔对敌人更仁慈。在谨慎和判断力上他都不输给这些人，但他的运气却是他们中最差的。尽管命运比看得见的敌人更难对付，梅特卢斯的军事才能、庞培的胆略、苏拉的胜利以及罗马的实力是何等强大，而与之抗衡的不过是一个流亡者，一个率领着一群蛮族人的外国人，但是他却从未被他们打败过。
在希腊的将领中，卡迪亚人欧美尼斯和他可算是绝配。他们都是天生的将才，多谋而善战。二人都被自己的国家放逐，指挥着外国军队。他们都时运不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尤其不幸，被自己曾经的战友出卖并谋杀。
II 昆图·塞托琉出身贵族，来自萨宾城市努尔西亚。他早年丧父，由母亲精心抚养成人。他的母亲名叫雷娅，是他深爱和敬重的人。他年轻时学习过演讲和诉讼，因口才出众在罗马小有名气。但是军事上的成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III 一开始，当金布里人和条顿人入侵高卢时，他在凯皮奥手下服役。罗马人战败溃逃，他身上多处受伤，丢失了战马。但是他披甲戴盔，举着盾牌，顶着激流游过罗纳河，身体之强壮与耐劳由此可见一斑。
还有一次，成千上万的金布里人和条顿人给罗马军队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是否能够坚守阵地并服从统帅的指挥成了对每一个士兵的重大考验。当时罗马军队的统帅是马琉，塞托琉挺身而出，前去刺探敌情。他穿上凯尔特服装，操着熟练的凯尔特语，混入蛮族人当中。他在仔细观察和了解了最重要的敌情后回来向马琉报告，以其勇敢而立功受奖。在后来的战争中他多次显示出指挥才能和勇气，得到了长官的信任和提拔。
与金布里人和条顿人的战争结束后，他被派往西班牙，在罗马将军狄丢斯手下指挥一支一千人的军队。他们在凯尔特伊比里亚人的城市卡斯图洛越冬，给养充足。士兵们开始骄横起来，整日醉生梦死。当地人非常鄙视他们，连夜向邻国古里索尼亚人求援。他们突袭了罗马人，许多罗马士兵在梦中做了鬼。
塞托琉与少数士兵脱身，又集合了其他逃出来的士兵。大家绕着城墙走，发现城门开着，那是古里索尼亚人偷偷进城的地方。他派人守住城门，没有给对手同样的机会。他们占领了该城的各个部分，杀死全部已经达到服兵役年龄的人。随后，他命令士兵们脱掉自己的盔甲和衣服，一身蛮族人打扮，跟他来到古里索尼亚人的城市。古里索尼亚人一见来人穿着自家的盔甲，不疑有诈。他看到城门大开，许多人跑出来欢迎自己的子弟凯旋归来。他们中的许多人被罗马人杀死在城门口，其余的人投降，被卖为奴隶。
IV 这次行动让塞托琉在西班牙家喻户晓。他一回罗马即被任命为山南高卢的财政官②，当时正值同盟战争即将爆发的关键时刻。塞托琉奉命招募士兵，提供武器。他尽心尽责地完成了任务，与其他官员的慵懒无力形成了鲜明对照，被认为前途无量。尽管贵为将军，他依然不弃士兵本色，任劳任怨，用双手创造奇迹，亲冒矢石，为此失去了一只眼睛。
他对此深以为荣，常对人说，别人不能随身携带勇敢的标志和见证，总是得把奖牌、刀枪和桂冠摘下来。他的荣誉却永远随身，看到他的不幸的同时也见识了他的勇敢。民众也给予他应有的尊敬，当他走近剧场时，人们对他鼓掌欢呼，这种荣誉即便是位高名显的人也难得享受到。尽管他有这么高知名度，但是当他竞选保民官时却大失所望。受到苏拉一派的掣肘，他没有得到这个职位，这也许是他后来对苏拉抱有敌意的根本原因。
马琉被苏拉击败逃亡非洲后，苏拉离开意大利前去指挥米特拉达特战争。两个执政官中，渥大维坚定走苏拉路线，秦纳则希望发动一场大变革，企图让马琉派东山再起。塞托琉看到渥大维能力平平，又对马琉的朋友怀有疑心，遂加入秦纳的党派。两执政官在大广场上大打出手，渥大维获胜，秦纳和塞托琉在损失了不下一万人后离开罗马。他们收罗分散在意大利周围的士兵，很快就聚集了一支足以和渥大维分庭抗礼的军队。马琉也从非洲过来，投靠秦纳麾下，自称愿做执政官帐下的一名亲兵。
V 多数人赞成立即接受马琉，但不知是觉得如果有个更有名望的将军在旁，秦纳对他就不会那么器重，还是担心马琉太暴戾，取胜后会没完没了地泄愤与报复，把一切搞糟，塞托琉对此公开表示反对。他对秦纳说，他们已经获胜，没有多少大事要做。马琉不善于与人分享权力，也不可信任，如果接纳他，他们的荣誉和胜利成果就会付之东流。
秦纳答道，塞托琉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他已经派人去请马琉共襄盛举，现在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也耻于这么做。塞托琉当即回答道，马琉是自己来意大利的，刚才讨论的是怎么做最好。既然秦纳已经发出邀请，这件事就不用讨论了。说过的话必须算数，大家应该把马琉请来，给予优待。秦纳请来马琉，军队被分成三部分，分属秦纳、马琉和塞托琉，战争胜利结束。但是秦纳和马琉的党徒滥杀无辜，让罗马人觉得战争相比之下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据说塞托琉没有滥杀一人以泄私愤，也没有侮辱被他打败的人。相反，他对马琉十分不满，经常私下规劝秦纳不要滥用权力。马琉登陆意大利时解放奴隶，充入军队，不仅让他们参战，还用他们作为施行暴政的爪牙。这些人在他的关照下羽翼丰满起来，部分是受马琉差遣，部分是他们自发，犯下了各种滔天大罪。他们杀死主人，淫其妻子，凌辱其孩子。最后塞托琉忍无可忍，趁他们宿营时，命手下士兵用标枪将他们全部射杀，死者总数达四千人。
VI 稍后，马琉去世，不久秦纳被杀。小马琉不顾塞托琉的反对违法当上执政官，卡波、诺巴努斯和斯基皮奥与苏拉作战失利，苏拉向罗马挺进。由于将领们怠惰畏战，更主要的是由于本党的背叛，他们大势已去。主要领导人缺乏深谋远虑，事情一塌糊涂，他继续留下来已经毫无益处。苏拉在斯基皮奥军营附近扎营，对斯基皮奥假装友好，让对手产生和平的幻想，趁机收买他的军队。尽管塞托琉多次警告，斯基皮奥却不能醒悟。最后，塞托琉对罗马的局面彻底绝望，赶紧前往西班牙，准备先下手为强，为那些在国内遭遇不幸的朋友们保留一处避难所。
他在路上遇到恶劣天气，在穿过多山地区时，当地人拦在路上，要求留下买路钱。同行的人都怒不可遏，认为一个堂堂的罗马总督给一伙下贱的野蛮人交赎金有损尊严。但是他对他们的批评置若罔闻，对这种面子上的难堪不以为意。他告诉他们他需要争取时间，对于干大事的人来说时间才是最宝贵的。花钱买通蛮族人后，他继续赶路。
他占领了西班牙，这是一个繁荣富庶、人口众多的国家，能打仗的年轻人很多。由于一任又一任罗马总督横征暴敛，当地人普遍具有反抗情绪。他通过与当地上层人士进行交往，很快受到他们的爱戴。他轻徭薄赋，广受民众好评。他深得民心的举措是让士兵们在城外过冬，在郊外宿营，不骚扰百姓。他以身作则，把军帐设在城外。然而，他并不完全倚仗当地居民的好感，而是把居住在这些国家中的适龄罗马人全部武装起来，制造战船和各种攻防器械，用这种方法让各个城市服帖。在民事方面，他处处表现温和，同时他又积极备战，威慑敌人。
VII 他一听说苏拉控制了罗马，马琉和卡波的党羽土崩瓦解，认为很快就会有人率大军来围剿他。因此他立即派朱利亚·萨利纳托率六千名重装士兵在比利牛斯山各个隘口设防。不久，盖约·安纽斯奉苏拉之命来取西班牙，发现朱利亚设防之处无法攻克，于是屯兵山下，无计可施。但是有个名叫卡尔普尼、绰号拉纳琉的人谋杀了朱利亚，他的手下随后放弃了比利牛斯山的制高点，盖约·安纽斯趁机挥师直入，赶走所有企图阻挡他前进的人。
塞托琉兵力有限，不敢交战，于是率三千名士兵撤往新迦太基，从那里乘船前往非洲。到达毛里塔尼亚海岸附近时，他的手下上岸汲水。因麻痹大意，他们遭到土著人的袭击，损失很大。这次新的挫折迫使他重返西班牙，但是又被驱离。一些基利基亚海盗船加入他的行列，一道前往皮图乌萨，他们在那里登陆并打败了安纽斯的驻军。然而，不久后安纽斯就率领一支大舰队和五千名士兵重新出现了。
尽管塞托琉只有轻便战船，不够强大，但他还是准备在海上迎战对手。此时一阵猛烈的西风，卷起滔天巨浪，许多船只搁浅沉没，塞托琉带着少数几条船为风浪所阻不能进入外海，又被强大的敌人挡住不能上岸，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整整颠簸了十天。
VIII他好不容易逃脱，风平后，在几座荒岛上登陆。岛上没有水，他在那里度过一夜，再次出海。他穿过卡迪兹海峡向前航行，右手边是西班牙海岸，在离拜提斯河口处不远登陆。拜提斯河在此注入大西洋，西班牙的这部分地区以此得名。他在这里遇到一些刚从大西洋两座海岛过来的水手，岛屿间只隔着一条狭窄的水道，离非洲海岸一万斯达迪昂。
这些岛屿名叫幸福岛，岛上降雨不多，习习微风带来甘露，不仅土壤肥沃，适合耕种，而且盛产鲜果，足以使岛上的居民无需劳作而无食物匮乏之虞。这里季节变化不大，气候宜人。从欧洲和非洲海岸吹来的猛烈的北风和东风消失在广阔的大海中，在抵达岛屿之前已彻底失去威力。轻柔的西风和南风有时会从海上带来温和的阵雨，但更多的时候是带来湿润的晴朗天气，给土壤降温，增加肥力。因此即便是蛮族人也确信这里是天赐福地，是荷马诗歌中的极乐世界。
IX 塞托琉听罢描述，对这些岛屿产生了强烈的向往，恨不得隐居到这个地方，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远离压迫和没完没了的战争。基利基亚海盗们察觉到他的想法，他们想要的不是和平与安宁，而是财富和劫掠。他们立即抛弃他，跑到非洲去帮助伊普塔之子阿斯卡利斯争夺毛里塔尼亚王位。
他们的突然离去并没有吓到塞托琉。他立即决定帮助阿斯卡利斯的敌人，用一场新的冒险来把士兵们团结在一起，让他们看到新的希望和破局的机会。
摩尔人非常欢迎他来到毛里塔尼亚，他马不停蹄，立即向阿斯卡利斯发起进攻，将他打败并围困起来。帕基亚努斯奉苏拉之命率领一支大军前来解围，塞托琉在战场上将他杀死，策反了他的全部军队，攻占了阿斯卡利斯兄弟避难的廷吉斯城。
据非洲人说，安泰就葬在这座城市。坟墓太大，塞托琉对非洲人的说法产生怀疑，遂命人把坟墓挖开。据说他发现了一具长达六十尺的遗骸，大吃一惊之余，他祭祀了安泰，将坟墓重新填上封土，亲自证明了故事的真实性，使安泰的形象更形高大。非洲人说，安泰死后，他的妻子廷加与赫拉克利斯同居，生子名索帕克斯，他是这些国家的王，这座城市就是以他母亲的名字命名的。索帕克斯之子名叫狄奥多罗，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他率领一支由欧比亚和穆克奈这两座由赫拉克利斯建立的殖民地中的希腊人组成的军队，征服了大多数利比亚部落。
我讲了这么多是因为朱巴国王的缘故。他是所有君主中对历史最有研究的，据说他的祖先就是狄奥多罗和索帕克斯的后代。塞托琉完全控制了整个国家后，对那些信任他以及向他投诚的人十分慷慨。他把他们的财产、城池和政府全部还给他们，只有他们心甘情愿奉献的东西他才会接受。
X 正当他考虑军队的下一步行动时，卢西塔尼亚人派人请他做他们的将军。他们受到罗马的威胁，认为自己需要一位威望素著、久经战阵的统帅。此前认识塞托琉的人已经让他们相信他的为人和胆略，因此，他们特别希望他能够领导他们。据说塞托琉生性无所畏惧，不耽于享乐，胜不骄，败不馁。两军对阵时，他大胆勇敢，足智多谋，无人能出其右。他对作战有功者的奖赏也是极其丰厚的，在处罚上他又是极其宽大的。
的确，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对西班牙人质实施了残酷的报复，似乎证明他并非生性仁慈，不过是像穿衣那样，随着场合或者需要更换。但是在我看来，真正的美德是建立在理智和判断力基础上的，无论命运如何改变，绝不会彻底堕落或者变坏。同时我也认为，当人遭逢大难，美好的愿望和优良的秉性有可能会随着命运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我认为这种情况就发生在塞托琉身上，当好运不再时，发生的灾难令他迁怒于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XI 接到卢西塔尼亚人邀请后，他离开非洲，被任命为拥有绝对权力的将军。一切安排就绪后，他着手征服临近部落。这些部落大部分被他仁慈勇敢的美名所折服而自愿归顺，有时候他也会巧用计谋，对他们施加影响。雌鹿的故事就很典型。
斯巴诺斯是这里的土著。有一回他看到一只刚刚产仔的母鹿正在猎人的追捕下逃命，他放过母鹿，把小鹿逮住。小鹿浑身奶白色，十分罕见，他非常喜欢。那时候塞托琉就住在附近，很乐意接受任何当地产的水果和禽兽之类的礼物，对送礼的人赏赐丰厚。那乡下人把小鹿送给了他，他一眼就喜欢上了。他把小鹿训练得十分温顺听话，一叫就来，他走到哪里跟到那里，还不害怕军营里的喧闹声。他知道未开化的民族一般都迷信，就一点一点地把它神化，说它是女神阿特米斯送给他的礼物，向他透露过许多秘密。
他还耍过这样的把戏。如果他接到敌人即将进攻他治下地区的情报，或者了解到有城市即将谋反，他会假装是小鹿在梦中提醒了他，让他做好准备。还有，如果手下将领获胜，他会把送信人藏起来，把头戴花冠的小鹿牵出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好消息。他还会鼓励大家欢庆即将到来的伟大胜利，向神献祭。
XII 他用这种办法让他们在各方面都变得更加温顺听话。现在他们觉得自己不再是被一个外国人领导，而是在受神明指挥。事实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他的实力出人预料地不断上升。他只有两千六百名被他称之为罗马人的士兵，外加七百名跟他一起登陆卢西塔尼亚的非洲人、四千名持盾兵和七百名卢西塔尼亚骑兵，却抗衡着下辖十二万步兵、六千骑兵、两千弓箭手和投石手、控制着无数座城市的四名罗马将军，而塞托琉刚开始时掌握的城市不超过二十个。
他用这点微薄的家底，一跃成为大国的统帅，控制着无数城市。那些奉命前来围剿他的罗马将军中，科塔在梅拉里亚附近海峡的一场海战中被他打败。拜提卡总督福菲迪在拜提斯河畔被他打败，损失了两千名罗马士兵。西班牙行省其他部分的总督卢奇·多米提被他的一个副将打败。托拉纽斯奉梅特卢斯之命率领一支大军前来进剿，被他杀死。梅特卢斯是当时罗马最伟大的将领，却屡战屡败，陷入绝境。卢奇·曼留斯从高卢的纳波前来增援，罗马又派庞培大帅率大军驰援。
梅特卢斯被这个大胆灵活的将军搞得晕头转向，塞托琉不断地骚扰他，从不正面交战。他手下的西班牙兵身手敏捷，可以适应各种环境。梅特卢斯对于训练有素的重装士兵近战肉搏这种正规的军团作战经验丰富，却完全不适应翻山越岭去与打了就跑的山里人作战，或者忍受饥渴，像对手那样栉风沐雨、风餐露宿。
XIII而且，他年事已高，已经征战多年，现在更向往休闲奢华的生活，在与塞托琉的对抗中落在了下风。塞托琉风华正茂，生就一副适合打仗的体格，强壮、有活力、个性平和，能长时间忍受劳累，可以长途跋涉，连续几夜不睡觉，吃得少，粗茶淡饭甘之如饴，即使是在最清闲的时候也从不饮酒过量。闲暇时，他会去打猎，骑着马到处跑，熟悉撤退时的每一条逃生之路以及追杀和堵截敌人的每一条通道，对他能去和不能去的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
因此，梅特卢斯求战不得，尝到战败者的全部苦果，塞托琉却尽享胜利者的有利条件。他阻止罗马军队采集粮秣，阻断水源。罗马人前进找不到敌人，停下或者扎营又会受到不断的骚扰。当罗马人围困一座城市时，他会马上出现，对罗马人实施反包围，让他们弹尽粮绝，濒临绝境。他用这种方式把罗马军队拖垮。因此，当他向梅特卢斯发出单打独斗的挑战时，受到了罗马士兵们的称赞，都说两个罗马人兵对兵，将对将，这样做很公平。当梅特卢斯拒绝接受挑战时，他们异口同声谴责他。梅特卢斯对此嗤之以鼻，他没有做错。正如帖奥普拉斯多所说的，将军应当死得其所，而非逞匹夫之勇。
他注意到对塞托琉帮助很大的兰戈布里泰城内只有一口井，攻城军队只要控制住郊区的山泉和水井，城里缺水，可以一鼓而下。他向该城进军，预期两天之内该城断水，不攻自破，所以只让士兵们携带五天的口粮。塞托琉决定快速增援。他命令将两千具皮囊盛满水，重金悬赏送水人。许多西班牙人和摩尔人踊跃报名，他从中选出那些最强壮敏捷的人，走山路进城，命他们送完水后偷偷地把所有不能战斗的人运出城，以保证守城者有充足的饮水。
梅特卢斯了解情况后心中懊恼，他的军粮即将耗尽，因此派阿奎努斯率六千名士兵外出搜集粮草。塞托琉早已知悉，张网以待，他先派三千名士兵占领了一处林木茂盛的水道，在阿奎努斯返回时从后面攻击他。他亲自率军发起正面进攻，阿奎努斯的军队一部分被杀，其余被俘。阿奎努斯丢掉了战马和盔甲，仅以身免。梅特卢斯被迫在西班牙人的嘲笑和蔑视中狼狈撤围，塞托琉收获了更多的尊敬和爱戴。
XIV 他还因在西班牙人中引入纪律和良好秩序而深受尊敬。他改变了他们那种粗野的战斗方式，让他们使用罗马军队的盔甲，教他们如何保持队列，遵守信号和口令。他把一群乱七八糟的盗贼和劫匪变成一支纪律良好的正规军队。他大方地赏赐给他们金银用以装点他们的头盔，给他们的盾牌装饰上各种各样的图案，让他们穿着带花和刺绣的斗篷和外套。这一切的花销都由他支付。他和大家共同进步，赢得所有人的心。
他最得人心的举措是关心他们的下一代。他把所有部落中出身最高贵的男孩子集中到一个叫做奥斯卡的大城市，为他们聘请老师教授希腊语和拉丁语。他说这样一来，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就可以和他一起分享权力，管理政府。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上，他把他们当成了人质。不过，当看见自己的孩子每天秩序井然地进学校，穿着镶紫边的袍子，个个容光焕发，塞托琉又为他们出学费，经常考他们，给表现最好的人发奖，授予他们被罗马人称为“泡泡”的金项圈时，做父亲的无不心花怒放。
在西班牙有个习俗，如果军队的统帅在战斗中阵亡，他的手下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全部战死，他们称之为献身。只有少数将领拥有卫队和侍从，但是塞托琉身边却有成千上万发誓要为他献身的人。据说有一次他的军队在西班牙的一座城市附近战败，敌人逼得很紧，西班牙人个个奋不顾身，争先恐后要救塞托琉。他们把他举到肩上，一个接一个传递，直到把他送进城。只有到了他们的将军安全脱险以后，他们才自己逃命。
XV 不仅西班牙人争着效命麾下，就连从意大利来的罗马士兵也急着想来投靠。佩彭纳·文托与塞托琉同属一个党派，他带着大量的金钱以及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来到西班牙，准备自己攻打梅特卢斯，遭到手下士兵们的反对。他们不停地谈论塞托琉，令出身高贵、家财巨万的佩彭纳十分难堪。当他们后来听说庞培正在穿越比利牛斯山时，他们拿起武器，举起鹰旗，要求佩彭纳率领他们去找塞托琉，还威胁说如果他拒绝，他们将离他而去，投靠一个即可自保又能保护手下人的将军。佩彭纳被迫向他们屈服，投靠塞托琉，为他增添了五十三个大队。
XVI 现在，艾布罗河以内的所有城市都把军队交给塞托琉指挥，他的军力迅速壮大，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投靠他。但是很快他们就嚷嚷着要向敌人发动进攻，一刻不想耽搁。他们缺乏作战经验，无序而鲁莽，给塞托琉造成很大麻烦。一开始，他对他们极力劝阻，但是发现他们根本不可理喻。他只得由着他们的性子，允许他们和敌人交战，让他们吃点苦头，又不至于彻底溃败，将来或许会更愿意服从他的指挥。结果不出所料，他及时出手援救，把他们安全带回营地。
几天后，他想给他们鼓鼓气。全军集合后，他让人牵来两匹马，一匹是又老又弱的瘦马，另一匹是带着浓密尾毛的高头大马。瘦马旁边站着一个身高马大的人，高头大马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猥琐的家伙。他一发出信号，那个壮汉立即双手揪住瘦马的尾巴，用尽吃奶的力气拉，好像要把尾巴拉断似的。那个瘦家伙则一根一根地拔掉那匹骏马的尾巴毛。壮汉精疲力尽却徒劳无功，引得观众阵阵发笑，最后只得放弃，那个瘦得可怜的家伙一会儿工夫就毫不费力地把大马的尾巴揪光了。塞托琉站起来对大家说：“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毅力比蛮力更有效，许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滴水穿石，勤勉而坚韧不拔的人是不可抵挡的，终将打败并摧毁最强大的对手。时间是那些头脑冷静、蛰伏待机者的朋友和贵人，也是那些不识时务、贪功冒进者的克星。”通过循循善诱，他平息了蛮族人的狂热躁动，指导他们寻找合适的战机。
XVII在他所有的辉煌战绩中，没有比他征服卡拉基塔尼亚人的战例更为人所称道了。这是一个生活在塔古斯河以外的民族，他们不住在城市里，而是居住在群山之中的岩洞里，洞口通通朝北。山脚下覆盖着轻质的土壤，极易碎成粉尘，禁不起踩踏，稍微一碰就会像草灰或者生石灰那样漫天飞扬。一旦有战争危险，这些人就带着他们的掠获物钻进山洞，在里面岿然不动。塞托琉为了与梅特卢斯拉开一段距离，驻扎在山的附近。这些蛮族人不把他放在眼里，认为他是被罗马人打败才逃到这里来的。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因为不想被看成是被敌人打败逃出来的，第二天一早他就骑马上山观察地势。他四处察看，发现此地无从下手，威胁也完全不起作用，不觉心中不安。这时一阵风刮来，带着尘土飞到了卡拉基塔尼亚人居住的洞穴口。如前所述，这些洞口全部朝北。这些地方盛行北风，有人称之为“凯基亚”。风起自潮湿的平原或雪山，时值盛夏，北部地区冰雪消融，凉风徐徐吹来，让卡拉基塔尼亚人和他们的牲口整天神清气爽。
塞托琉根据所获情报以及自己的作战经验，在分析了所有情况后，命令士兵们把轻飘飘的尘土堆成一座小山，正对着蛮族人居住的山。蛮族人以为他要从土堆上攻击他们，个个大笑不止。他一直干到夜里，才带士兵们回营休息。第二天早上，刚开始，一阵轻风刮来，吹起最轻的尘土，就像风吹谷壳那样四处飞扬。太阳升高以后，强烈的北风卷着尘土笼罩着整个山野。士兵们不停地翻着土堆，将硬块捣碎，还有人骑马来回践踏，把尘土扬到空中。风卷尘土，吹进了卡拉基塔尼亚人洞口朝北的山洞里。蛮族人没有其他通气口，“凯基亚”迎面袭来，他们很快就睁不开眼，肺里呛得无法呼吸，吸进去的全是混合着粉尘的污浊之气。他们拼命坚持，也撑不过两天。到第三天他们就投降了。他们的战败，不仅增强了塞托琉的实力，更提高了他的声望，证明在不可力敌的时候，他还会用智取。
XVIII塞托琉对梅特卢斯的胜利被认为是胜在对手年事已高，性格迟缓，对付一个大胆进取、指挥一支更像是盗贼而非正规军队的统帅力不从心。庞培越过比利牛斯山后，塞托琉在他附近扎营，双方交战，你来我往，将帅的指挥能力受到了检验。在这场斗智斗勇的竞赛中，塞托琉无论是在挫败敌人的计谋还是在用计打击敌人方面都占了上风。他的名声甚至传到罗马，被认为是当代最善战的将军。这是因为，庞培的名气不小，他在苏拉的历次战争中功勋卓著，赢得了“伟大的”称号，被称为庞培大帅，在他脸上还没有长胡子时就获得过一场凯旋式。
塞托琉控制下的许多城市准备叛投庞培，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在劳伦城附近发生的一次大战阻止了这一切。塞托琉围攻劳伦，庞培率领全军前来救援。在这座城市附近有一座小山，地理位置很重要，双方都想拿下它。塞托琉抢先占领了小山。庞培把军队撤下，对所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认为敌人已是瓮中之鳖。他派人向城里人送信，让他们振作起来，站到城墙上，他们会发现攻城者成了被围攻的人。塞托琉察觉到敌人的用意，笑道，他会给苏拉的门生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为将者不能顾前不顾后。苏拉门生是塞托琉对庞培的蔑称。他把自己在攻取小山之前预留在军营里的六千名士兵指给大家看，一旦庞培来攻，他们将抄庞培的后路。
庞培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他不敢交战，害怕被包围，却又耻于对朋友见死不救，只得按兵不动，坐看劳伦城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遭遇灭顶之灾。城中人眼见救援无望，只得向塞托琉投降。塞托琉饶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他们自由，但是烧毁了他们的城市。他这样做并非因为愤怒或者是生性残暴，他是所有将帅中最不会感情用事的。他是想羞辱庞培，在庞培的追随者中制造混乱，让整个故事传遍西班牙，说盟邦着火时，庞培就在跟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大火的炙热，却不敢反抗。
XIX 塞托琉也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不过他总是能够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化险为夷。他的损失主要是手下的将领造成的。他反败为胜的能力比罗马将军们打胜仗更令人钦佩，他在苏克罗大战庞培以及在图提亚附近大战庞培、梅特卢斯联军就是两个经典战例。
据说庞培不想让梅特卢斯分享胜利的荣耀，而塞托琉也想在梅特卢斯到来之前与庞培交战，两军于是在苏克罗附近发生激战。塞托琉将交战的时间推迟到晚上，认为对手对当地不熟悉，无论是逃跑还是追逐，黑夜都对他们不利。战斗开始时，塞托琉并不是直接与庞培交手，他指挥的右翼对阵的是阿夫拉尼指挥的罗马军队的左翼。他得知自己的左翼在庞培的攻击下已经败退，于是把右翼的指挥权交给其他将领，急忙赶去援救左翼。他集结逃兵，鼓励那些依然坚守阵地的人。战斗重新开始，他们对追兵发起攻击，把对手打败，使庞培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庞培受了伤，失去了战马，却出人意料地逃出生天。塞托琉手下的非洲人夺得庞培装饰豪华的坐骑，相互争夺起来，为了分赃，放弃了追击。
塞托琉一离开右翼，阿夫拉尼立即将这部分军队击败，把他们撵到了营房，随着败兵进入军营，一直洗劫到夜里。他不知道庞培已经战败，也无法制止士兵们劫掠。这时塞托琉得胜归来，对他们发起进攻，罗马人秩序大乱，许多人被杀。第二天他率领装备齐整的士兵们重返战场，准备战斗。他发现梅特卢斯就在附近，于是撤军回营，说道：“要是这个老太婆没来，我会把那小孩子结结实实揍一顿，送他回罗马。”
XX 他的那只白鹿丢了，这让他十分担心。就在他最需要这东西鼓舞蛮族人士气时，它却不见了。不过有几个人在夜里散步，碰巧遇见它，从颜色辨别出是它，于是把它抓住。塞托琉答应如果他们不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必有重赏。他立即把小鹿关了起来。几天之后，他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向该国的头面人物宣布，神明托梦给他，天大的好事很快就要降临到他的头上。他升堂就座，开始处理公事。不远处，看管小鹿的人将小鹿放开，小鹿一见塞托琉，立即兴奋地扑到他的脚下，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像从前那样舔他的手。塞托琉温柔地抚摸着它，热泪盈眶，在场的人无不啧啧称奇。大家一路欢呼着护送他回家，把他视为神的宠儿，绝非凡品，对未来充满了勇气和希望。
XXI 他让敌人陷入弹尽粮绝的地步，为阻止他们获得粮草和外出抢劫，他不得不在萨根顿附近的平原上与他们进行会战。双方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庞培军队最优秀的将领孟缪斯在激战中阵亡。塞托琉打败了面前的所有敌人，杀伤甚众，步步逼近梅特卢斯。老将梅特卢斯奋勇抵抗，被标枪所伤。看见或听说这一情况的人无不为让自己的将军遭此不幸感到羞耻，更加同仇敌忾。他们用自己的盾牌掩护梅特卢斯，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随后奋勇击退西班牙人的进攻。到手的胜利就这样易手了，塞托琉为了给自己的军队找一条更安全的退路，同时也为了更方便地招聚新军，便撤往山中一座坚固的城市里。
尽管他根本不想在此久留，但他还是修复城墙，加固城门，以此迷惑敌人。敌人果然上钩，在城边扎营，希望该城可以不战而下。与此同时他们放弃对西班牙人的追杀，使之有机会为塞托琉募集新的军队。塞托琉也向各城市派出将领，命令他们在募得足额军队后捎信给他。
他一接到消息，立即率军从城中杀出，两军轻而易举地会师了。有了这支生力军后，他又向罗马人发起进攻，采取袭击、骚扰、设陷阱、迂回、伏击等办法，切断罗马人一切路上补给。他又用海盗船威慑沿岸地区，阻止他们从海上获得补给。他逼得罗马将军们不得不分兵，梅特卢斯前往高卢，庞培在瓦凯人那里过冬。庞培境况凄惨，极度缺钱。在一封写给元老院的信中，他说如果不能尽快得到钱，将被迫撤军，因为他自己的钱已经在保卫意大利时花光了。当代最重要也是最有实力的统帅居然被塞托琉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罗马人普遍认为，塞托琉将先于庞培现身意大利。
XXII梅特卢斯对他有多害怕，把他看得有多重，从他的声明中就可以一目了然。他宣布任何杀死塞托琉的罗马人将获得一百塔兰盾和两万亩地的奖赏，如果此人是一位流亡人士，可以返回罗马，企图在取胜无望的情况下借助卑劣的手段收买塞托琉的性命。有一次他在与塞托琉作战时占了上风，不禁欣喜若狂，让人公开尊称他为大将军。他所到访的城市全部举行献祭活动，据说他还让人给自己戴上花冠，接受奢华的招待。他穿着凯旋式的服饰饮酒，胜利女神像借由机械驱动，向他献上金冠和金质奖品，少男少女们在他的面前翩翩起舞，高唱凯歌。这一切让他成为笑柄，因为这位让他如此忘乎所以、在他占据上风时称之为苏拉的逃亡奴隶、称其军队为卡波的残兵败将的人其实是主动撤退的。
塞托琉具有容人的雅量。他把那些逃离罗马前来投靠他的元老们聚集起来，称之为元老院，从他们中间选举司法官和财政官，在他的政府中实行罗马的法律和制度。尽管他利用西班牙人的军队、金钱和城市，却从未哪怕是在口头上授予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指派罗马将官统领他们，表明他的目的是恢复罗马人的自由，而不是提升西班牙人对抗罗马的实力。他是一个真诚的爱国者，有落叶归根的强烈愿望。他在逆境中表现出大无畏的气概，不屈不挠。在胜利的巅峰时刻，他送信给庞培和梅特卢斯，说如果他获准返回罗马，他随时愿意放下武器，过平民生活。他说他宁可在罗马做一个最卑贱的公民，也不想流浪在外，做所有其他城邦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据认为他对母亲的依恋强烈地激发了他回国的愿望，在他失去父亲以后，母亲将他养大，在她身上寄托着他全部的爱。他受朋友之请来到西班牙担任统帅之后，传来他母亲去世的噩耗，当时他差一点伤心而死。整整七天他躺在帐篷里，没有发出口令，连最亲近的朋友也看不见他。军队的主要将领及营中最显赫的人物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离开帐篷，向士兵们训话，料理军务，当时一切进展顺利。许多人因此认为他是一个温和以及富有同情心的人，天生喜欢恬淡的生活。由于生命安全没有保障，他不得不违心地当起将军。他诉诸武力是受到敌人的逼迫，发动战争是为了自保。
XXIII他与米特拉达特谈判一事更加证明了他灵魂的高贵。米特拉达特在被苏拉打败后恢复了元气，他就像一个强壮的摔跤手那样爬起来想重新来过，再造自己在亚洲的势力。当时塞托琉的事迹名闻遐迩，从欧洲西部来的商人除带去舶来品外，还把塞托琉的的战争事迹传遍本都王国。米特拉达特很想派人去见塞托琉，他的那些喜欢拍马逢迎的臣子也极力劝他这样做。他们把米特拉达特比作普罗斯，把塞托琉比作汉尼拔，宣称如果他们对罗马两面夹击，一个如此善战的将军与当时最强大的君主联手，大军到处，罗马人必无招架之力。
因此，米特拉达特派使者到西班牙，给塞托琉带去信件和建议。他同时承诺，如果塞托琉愿意支持他对亚洲的领土要求，授权他夺回所有被苏拉根据协议割走的领土，他愿为塞托琉提供战争所需的金钱和战舰。塞托琉召集被他称为元老院的全体成员开会，所有人都欣然同意米特拉达特的条件，希望能够立即接受。他们发现他除了一个虚名以及一些他们无权处置的地方以外对他们一无所求，作为交换，他们会得到他们当时最需要的东西。
塞托琉坚决不同意，声称他同意让米特拉达特统治整个王国，以及比图尼亚和卡帕多契亚这些已经习惯于君主政体又不属于罗马的地方。但是他绝不同意让米特拉达特夺取或占有罗马人正当拥有、被米特拉达特夺取、后来又在与芬布里亚交战中失去、在与苏拉签订的和平协议中放弃的行省。他认为他有义务扩大罗马的版图，却无权出卖罗马的领土以增强自己的实力。一个灵魂高尚的人追求的是光荣的胜利，绝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奴颜婢膝。
XXIV米特拉达特闻报大惊，对他的好朋友们说：“塞托琉现在被赶到大西洋边，竟然还敢给我们东方的王国划定边界，如果我们收复亚洲，他还威胁要和我们开战。要是哪天他坐到罗马帕拉提翁的座位上，还会命令我们干什么？”不过他们还是庄严宣誓，结为联盟，条件如下：“米特拉达特有权占领卡帕多契亚和比图尼亚；塞托琉出兵亚洲，并派遣一名将领担任米特拉达特的将军；作为回报，国王送给塞托琉三千塔兰盾和四十艘战舰。
马克·马琉被派到亚洲去当将军，他是罗马元老，逃离罗马追随塞托琉。米特拉达特攻占了多个亚洲城市后，与马琉在束棒和斧钺的引领下进城，米特拉达特自愿跟在他的身后，执礼甚恭。他解放了一些城市，免除其他城市的税赋，昭告他们，这一切全部是塞托琉的恩赐。一直以来亚洲惨遭包税商的残酷蹂躏和骄横贪婪的士兵们的压榨，此时重新燃起希望，怀着愉快的心情期待着政体的改变。
XXV 然而在西班牙，塞托琉身边的元老们和其他贵族人士发现他们已经强大到可以与敌人相抗衡，一颗恐惧之心刚刚放下，便对塞托琉的权力产生了嫉妒和非分之想。尤其是佩彭纳，恃其出身高贵，竟想掌控军队。他私下里对熟人发表恶毒言论：“我们招惹了什么恶魔，这么倒霉？我们不屑于服从海陆霸主苏拉的独裁统治，放弃在国内安逸的生活，为了自由来到这里，却不幸逃离狼窝又陷虎穴，成了塞托琉这个亡命徒的卑贱仆人。他还不嫌我们丢人现眼，给了我们一个可笑的头衔，称呼我们为元老。与此同时，他却让我们当牛做马，像西班牙人和卢西塔尼亚人那样屈从他的淫威。”他用这种叛乱性言论煽动他们。尽管更多的人慑于塞托琉的势力不敢公开反叛，却受到蛊惑，秘密挖他墙脚。他们虐待卢西塔尼亚人和西班牙人，通过收取苛捐杂税施以严厉的惩罚，并且宣称这一切都是奉塞托琉的严令而行的。他们制造大麻烦，逼反了许多城市。那些被派去安抚和平息不满的人反而火上浇油，为他树立更多的敌人，走时留下的局面比来时更加难以收拾。这一切令塞托琉怒不可遏，他忘记了往日的宽仁厚道，极不公正地对待那些在奥斯卡城接受教育的西班牙人的儿子，残酷地处死其中的一些人，将其余的人卖为奴隶。
XXVI与此同时，佩彭纳扩大了参与密谋者的队伍，把军队的指挥官曼留斯发展了进来。曼留斯当时爱上了一个少年，就把这个密谋告诉他，要求他不要再理其他的追求者，只和他曼留斯一个人好。因为不出几日，他就会变成一个大人物。但是这个少年更喜欢奥菲迪，便把秘密又转告了他，奥菲迪一听大吃一惊。他也是共谋者之一，却不知道曼留斯也参与其中。当那少年提及佩彭纳、格拉基努斯和其他一些他所熟悉的共谋者的名字时，他不禁惊恐莫名。但是他不露声色，让那少年别把曼留斯的话当真，因为那就是个爱吹牛的人。不过他立即找到佩彭纳，提醒他注意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时间紧迫，劝他立即把阴谋付诸实施。
所有共谋者都同意采取行动。他们派人送信给塞托琉，谎称他的一个部将打了一场胜仗，杀了许多敌人。塞托琉大喜，献祭感谢上苍的恩典。佩彭纳趁机邀请他以及他身边的那些参与密谋的人赴宴，盛情难却，塞托琉接受了邀请。只要是塞托琉在场，所有的宴会和娱乐活动都会进行得有条不紊，合乎礼仪。他不能忍受任何粗鄙的举止和言辞，总是要求身边的人在活动中都必须温文尔雅。但是在这次宴会中间，一些寻衅滋事者公开爆了粗口。他们装作酩酊大醉的样子，对他出口不逊，故意激怒他。
塞托琉对他们的无礼举动感到厌烦。也可能是从他们的无礼举动中察觉到某种异样，他变换了一下卧姿，往后一躺，装作不予理会。佩彭纳举起装满酒的杯子，正喝着，故意让杯子从手中滑落，弄出声响，这是起事的信号。正在塞托琉身边的安东尼立即拔剑刺向塞托琉。塞托琉受伤后，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安东尼骑到他的胸口上，双拳齐下，可怜塞托琉连自卫的机会都没有，死于乱拳之下。
XXVII他的死讯一传开，多数西班牙人立即抛弃共谋者，遣使向庞培和梅特卢斯投诚。佩彭纳收拾残局，企图做点什么。但是他除了让自己蒙羞，就是证明他既不懂服从，也不会指挥。他与庞培交战，很快战败被俘。即便是在这最后时刻他也没有显示出一丝的英雄气概。他手中握有塞托琉的文件，他把这些东西交给庞培，那是一些前执政官和地位最高的罗马人写给塞托琉的亲笔信。在这些信中，他们呼吁塞托琉进军意大利，告诉他在罗马有许多人急切希望改变现状，革新国家制度。
这一次，庞培展现出他的成熟与睿智，证明他绝不是个年少轻狂之人，从而使罗马避免了一场巨大的恐慌和变革。他将塞托琉的信件全部付诸一炬，一封信都没看，也不许别人看。他命人立即将佩彭纳处死，以免他透露写信人的名字，引发变乱。
佩彭纳的共谋者有的被庞培所杀，其余的逃入非洲，遭遇摩尔人的袭击，全部死于标枪之下。时间不长，除曼留斯的情敌奥菲迪外，全部死于非命。奥菲迪藏身西班牙一处无名村庄，由于追捕得不紧，得以在那里终老。他的生活极度贫困，遭到所有人的憎恨。
注释
①塞托琉生于公元前123年，卒于公元前72年。塞托琉战争发生在公元前80年至公元前72年。
②塞托琉于公元前91年出任山南高卢财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