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洛皮达

提要

佩洛皮达和艾帕美农达都是底比斯人。佩洛皮达富有,艾帕美农达贫穷。佩洛皮达见贤思齐,生活节俭。他为人慷慨豪迈,艾帕美农达沉稳好学,二人是生死之交。斯巴达人伯比达袭取底比斯卫城,扶持寡头派人物当僭主,佩洛皮达被迫逃亡雅典。他率领流亡者从雅典潜回国内,与艾帕美农达和卡戎等人里应外合杀死僭主,把占领卫城的斯巴达军队驱逐出去,光复了国家。佩洛皮达率领神圣营与斯巴达军队在特古莱遭遇,将其击败。这是斯巴达人第一次被人数居于劣势的敌人打败。斯巴达人全力对付底比斯人,双方在柳克特拉发生激战。斯巴达军队大败,国王克利翁布罗托阵亡。艾帕美农达和佩洛皮达率领联军蹂躏了斯巴达的国土,这是斯巴达境内首次遭到外敌入侵。佩莱僭主亚历山大企图征服帖萨利,帖萨利人向底比斯人求助,底比斯人派佩洛皮达前往支援,亚历山大被迫议和。亚历山大贼心不改,继续骚扰帖萨利。佩洛皮达轻敌出击,不幸被俘。艾帕美农达率军征讨亚历山大,救出佩洛皮达。佩洛皮达出访波斯,他威名素著,不卑不亢,赢得波斯国王的尊敬。回国后,他继续与亚历山大作战,双方在库诺斯克帕莱遭遇。他愤怒冲向亚历山大,不幸阵亡。僭主亚历山大最后死于妻子之手。

正文

I   老加图在听人夸赞有个人打仗不要命时说道:“勇敢和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有本质上区别的。”善哉斯言!据说,安提戈诺手下有一个病怏怏的拼命三郎,当国王得知他有病时,就命御医尽力救治。他身体康复后,打仗时就不再拼命了。安提戈诺觉得很奇怪,责问他为什么像换了个人,他毫无隐瞒地答道:“陛下,就是您把我变成懦夫的。您帮我治好了病,让我失去了轻生的理由。”有位苏巴里斯人好像对斯巴达人也做过类似的评价。他说,斯巴达人打仗不怕死并不奇怪,死亡对于过着非人生活的他们来说是个解脱。

事实是,苏巴里斯人是个醉生梦死的民族,才会认为斯巴达人讨厌活着。斯巴达人并不怕死,他们只是崇尚勇敢与荣誉。斯巴达人认为,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勇敢才是幸福的保障,墓志铭上有诗为证:

“勇士洒热血,

岂不爱生命?

但为美名故,

生死安足论!

只要不是苟且偷生,避免死亡就无可厚非;厌世轻生,慷慨赴死也不可言勇。因此,荷马总是很注意让他的超级英雄披挂整齐后才走上战场,希腊的立法者们惩罚那些扔掉盾牌的人,却对那些丢了剑和长矛的人不予追究。这意味着保护自己比攻击敌人更重要。

II   这对一城之长或者一军之将而言尤其如此。伊菲克拉特对军队作了精辟的分解,轻装士兵是军队的手,骑兵是脚,步兵是身体,将军是头。将军身系全军安危,如果亲莅险境,冒险的就不只是他自己。反之亦然……卡利克拉提达是个伟人,有一次,占卜师告诫他,献祭的牺牲不吉利,要他多加小心,他的回答却大错特错:“斯巴达不缺我一个人。”如果卡利克拉提达只是作为士兵参加一场海战或者陆战,他的话确实没有问题。但是身为统帅,他的生死与全军将士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他的死给那么多人带来了灭顶之灾,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老安提戈诺的回答就好得多。就在他即将出发去攻打安卓斯时,有人告诉他:“敌人的船比我们多。”他回答道:“那你认为我能顶多少人呢?”意思是一个勇敢善战的统帅不可小觑。将领系全军安危于一身,其首要职责就是保障自己的安全。因此,我对提莫特斯赞赏有加。当卡雷斯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以及被标枪射穿的盾牌时,他回答道:“在围攻萨莫斯的时候,有一支标枪落在了我的身边,我当时感到无地自容,因为我的表现不像是一支大军的统帅,倒更像是个孩子。”的确,如果一场战争的胜负决定于一个将领是否以命相搏,那他就应该奋不顾身,不必在意所谓将军只能老死、至少不能早死的格言。但是,如果他的死得不偿失,那么用一个普通士兵就能换来的胜利,谁会去赌上一个将军的性命?

我认为在为佩洛皮达和马克卢斯立传之前先就此说上几句并不唐突。他们俩都是卓越的人物,却都因鲁莽而死于非命。他们都是勇敢的人,对付的是可怕的敌人,都为各自的国家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一个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汉尼拔,另一个在一场大战中重创了当时的海陆霸主斯巴达。但是他们在冒险的路上走得太远,在国家最需要像他们这样的统帅之时,无谓地失去了生命。他们在性格以及死亡方式上的相似性正是我把他们的生平拿来做比较的原因。

III 和艾帕美农达一样,希波克洛斯之子佩洛皮达出生于底比斯一个受人尊敬的家庭。他家境殷实,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一份富有的产业。他不做财富的奴隶,以舒贫济困为乐。亚里士多德说,有些人太吝啬,成为金钱的奴隶;有些人出手又太大方,成为享乐的奴隶。许多人受惠于佩洛皮达的慷慨资助,对他感恩戴德。但是他始终无法说服艾帕美农达分享他的财富。因此,他和自己的朋友一起过起了粗衣粝食的穷日子,不知疲倦地劳作,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就像欧里庇得斯戏剧中的卡帕纽斯那样:

“家财巨万不骄矜。”

他认为如果有人觉得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钱比最穷的底比斯人还多,那将是一件可耻的事。艾帕美农达的穷是与生俱来的,他又研修哲学,秉持独身主义,因此并不觉得日子难熬。佩洛皮达则不同,他娶了一个好人家的女人为妻,并育有儿女。但是他对个人的利益少有关注,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公务上,久而久之,家道中落。当他的朋友告诉他钱有多重要时,他手指着一边的瞎眼瘸子说:“是的,对尼科德莫来说确实如此。”

IV   二人都天赋异禀,只是佩洛皮达爱好体育,艾帕美农达则喜欢学习。一个喜欢把空闲时间花在狩猎场和体育场,另一个则更喜欢去听哲学讲座和讨论哲学问题。在他们的千般优点中,最为有识之士称道的是,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治国理政上,他们都保持着高贵的品德和友谊,终生不渝。任何人只要看一看阿里斯代德和帖米斯多克利、齐蒙和伯里克利以及尼基亚和阿尔基比亚德执政时的做法,就会发现那有多么的乌烟瘴气,又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丑事出现。如果再调转目光,看看佩洛皮达对艾帕美农达表现出的善意和尊重,你就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想打倒对手更甚于打败敌人的人,这才是你在政府和军队中应该有的好搭档。达成这种默契的原因是他们所拥有的美德。他们的奋斗目标既不是财富也不是荣誉,此二者都必然导致恶劣的争斗与嫉妒。从一开始他们俩就被一个神圣的愿望所激励,希望经过他们的努力,自己的国家能够登上权势与荣耀的顶峰。为了这一崇高目标,他们把对方的成功看作是自己的成功。

许多人认为他们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以追溯到曼提尼亚战役。当时他们都被底比斯作为援兵派去支援斯巴达人,那时候这两个国家还是盟友。他们都被编入步兵队伍,对阵阿卡迪亚人。与他们一起作战的斯巴达人阵线动摇,许多人逃跑了。他们两个人把盾牌连在一起,共同抵抗进攻者。佩洛皮达身体的正面受了七处伤,倒在一堆朋友和敌人的尸体上。艾帕美农达尽管认为他的朋友已经没救,但还是冲上前去保护他,独自面对一大群敌人的攻击。他宁可战死,也不愿抛弃无助的佩洛皮达。他的胸口中了一枪,胳膊也被剑砍伤,就在危急时刻,斯巴达国王阿格西波利斯从另一侧赶到,把他们救出生天。

V   此后,斯巴达人装作对底比斯友好,但事实上对这个国家的野心和实力疑虑重重。他们最痛恨伊斯美尼亚和安卓克莱德的党派,因为该党关心平民群体的自由与发展,佩洛皮达是该党成员。寡头派人物阿奇亚斯、利昂提达和菲利普都是富有且野心勃勃的人,当时斯巴达人伯比达正率领一支大军路过底比斯,他们就怂恿这些斯巴达人突袭卡德美亚,驱逐反对派,建立寡头政体,让底比斯臣服于斯巴达。

伯比达接受了这一建议,在德美特节期间偷袭底比斯,控制了卫城。伊斯美尼亚被捕送斯巴达,不久后被谋杀。佩洛皮达、佩雷尼科斯、安卓克莱德和其他许多逃亡者被宣布为逃犯。艾帕美农达留在国内,政敌认为他爱哲学不爱刀枪,贫穷又使他力有不逮,对他并不在意。

VI   斯巴达人撤销了伯比达的职务,并课以十万德拉克马的罚金,但是并没有撤走驻扎在卫城的守军。这种矛盾做法让希腊人大惑不解,斯巴达人惩罚了肇事者,却支持肇事行为。底比斯人原有的政体被推翻,受到阿奇亚斯和利昂提达的奴役。由于他们有斯巴达军事实力做后盾,底比斯人除非破除斯巴达人的海陆霸权,否则无法挣脱他们的桎梏。利昂提达和他的同伙知道,那些流亡在雅典的人们受到民众的拥护和所有正直人士的尊敬,于是密谋戕害他们的性命。他们雇佣了几个不为人知的杀手,刺杀了安卓克莱德,但是对其他人的图谋未能得手。

此外,斯巴达政府致函雅典人,警告他们不要接受容留逃亡人士,说这些人是斯巴达盟邦的公敌,必须将他们驱逐出境。但是雅典人生性友善,同时也想还底比斯人一个人情。在他们恢复民主政体的斗争中,底比斯人不仅帮了很大的忙,还公开宣布,倘若有武装的雅典人进入伯奥提亚攻打暴君,伯奥提亚人必须听之任之。因此,雅典人对这些底比斯流亡人士秋毫无犯。

VII 尽管佩洛皮达是流亡者中年纪最轻的,但是在私底下他却积极鼓励每一个流亡者。他经常在会上对大家说,祖国被人占领和奴役,大家却毫不为意,在雅典的保护下苟且偷生,向那些巧舌如簧、蛊惑民心的政客们摇尾乞怜,这是可耻和亵渎神灵的行为。当年,特拉苏伯洛从底比斯出发,摧毁了雅典的暴政。大家要以之为楷模,干一番大事业,从雅典出发,解放底比斯。

他说服大家,秘密派人与留在底比斯的朋友们接头,告知以他们的计划。计划得到了认可,底比斯最显赫的人物之一卡戎愿意把他们接进自己的家。菲利达斯设法成为时任军政官阿奇亚斯和菲利普的秘书,艾帕美农达则一直在鼓动青年人。他常常在体育活动中鼓励年轻人挑战斯巴达人,和他们角力。当他发现他们因获胜而洋洋得意时,就严厉的对他们说,他们居然俯首听命于那些在力量上远远不及自己的人,应该感到更加羞耻才对。

VIII起事日期确定,流亡者约定,佩雷尼科斯和其他人一起留在特里亚西亚平原,先由少数年轻人进城试探。如果这些人发生意外,其他人必须照顾他们的孩子和父母。佩洛皮达第一个报名,接着是梅隆、达莫克莱德和帖奥庞帕,全部出身高贵,相互间友爱忠诚,但是在荣誉和勇敢面前个个奋勇争先。他们一共十二人,告别了留下来的人,他们又给卡戎送了信,随即向底比斯进发。他们身着短衣,牵着猎犬,带着狩猎器具,装扮成在野外寻找猎物的猎人,以免被路上遇见的人怀疑。

送信人找到卡戎,告诉他起事的人已经出发。卡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没有在危险面前退缩,立即把这些人接进自己家里。希波斯蒂尼达为人不错,也很爱国,是流亡者的朋友,但因事起仓促,事情重大,意志不免发生动摇。他第一次意识到,流亡者的力量非常有限,而他们要做的却是推翻政府和驱除斯巴达势力的大事。他悄悄回家,派他的一个朋友去见梅隆和佩洛皮达,希望他们隐忍片刻,返回雅典,等待更好的时机。被派去的人名叫克利东,他立即回家牵马,找妻子要缰绳。他的妻子到处找不着,就告诉他借给朋友了。他们开始互相埋怨,接着就对骂起来。他的妻子诅咒他路上出事,还骂了那些派他出去办事的人。就这样他们把当天的大部分时间消磨在吵架上,他认为这是个预兆,于是取消行程,忙别的事去了。这一伟大而光荣的行动差一点就胎死腹中。

IX   佩洛皮达和他的伙伴们一身乡下人打扮,在白天分批从不同的地方入城。当时是寒风天,天开始下雪,许多人都呆在屋里躲避酷寒,有利于他们隐藏行踪。那些参与这项图谋的人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引进卡戎的家里,流亡者连同其他人一起总共是四十八个人。

独裁者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前面提到的秘书菲利达斯参与了流亡者的全部密谋,他刚刚邀请阿奇亚斯和其他一些人到家里饮酒作乐,并找了几个女人作陪,准备把他们灌醉,交给密谋者。但是阿奇亚斯在醉倒之前得到消息,流亡者已经悄悄进城。消息含糊不清,没有得到证实。尽管菲利达斯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阿奇亚斯还是派他的卫兵去找卡戎,命他立即来见。夜幕降临,佩洛皮达和他的朋友们在卡戎家里已经披挂整齐,做好行动的准备。突然有人敲门,一个人上前问话,得知是军政官找卡戎有事。他慌慌张张跑回来告诉里面的人。大家马上猜想整个计划已经暴露,在有机会勇敢表现之前他们就要死于非命。不过他们都认为,卡戎应该去见执政官,免得引起怀疑。卡戎是个临危不惧之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忧心忡忡,害怕被人怀疑为叛徒,要为这么多勇敢公民的死负责。因此,在出发前,他把儿子从女人的房间里带过来。他还很小,但是在同龄人中长得最清秀健壮。他把孩子交给佩洛皮达,说道:“如果你发现我叛变,就把这孩子当作敌人一样对待,不要手软。”卡戎的神色令人感动,许多人流下了眼泪。所有人都强烈表示,他不应该把大家看得这么低下,居然认为他们会在危险面前怀疑他。他们要他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这样或许他可以逃过独裁者的魔掌,将来为大家和自己的国家复仇。但是卡戎不愿意把儿子带走,他问道:“有什么能比和自己的父亲以及这么多慷慨之士一起战死更光荣?”他祈求神明保佑,在和大家相互劝勉了一番后离家而去。他一边思忖对策,一边稳定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像无事人一般。

X   他一进门,阿奇亚斯和菲利达斯过来见他,说道:“卡戎,我听说城里来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有些人在和他们图谋不轨。”卡戎一怔,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谁在藏匿他们?”他发现阿奇亚斯并不了解全部情况,确定参加密谋的人没有人泄露秘密,于是回答道:“不要让一个不实的传言败了你的雅兴,我会调查的,绝不会放过这样的事情。”站在一旁的菲利达斯表扬了他几句,就带阿奇亚斯回房间,不停地给他灌酒,宴饮一再延长,阿奇亚斯还一直等着美女来陪他销魂呢。卡戎回到家中,发现所有人都整装待发,但不是去迎接胜利,而是要去慷慨赴死,希望尽量多杀敌人。卡戎把实情告诉佩洛皮达和他的朋友们,却对屋里的其他人编了个故事,说阿奇亚斯找他谈的是别的事。

一波甫平一波又起。有个名叫阿奇亚斯的雅典神职人员派人给他在底比斯的同名朋友送来一封信,事后发现,信中披露了整个密谋的细节,而不只是模糊的猜测。送信人被带去见已是酩酊大醉的阿奇亚斯,他一边交信一边告诉阿奇亚斯:“写信的人希望你马上就看,有急事。”阿奇亚斯微微一笑道:“明天的急事。”将信一把塞在枕头底下,继续和菲利达斯交谈起来。他的话后来成为格言,在希腊人中流传至今。

XI   是时候采取行动了,他们把人马分成两拨。佩洛皮达和达莫克莱德带人去对付一起住在附近的利昂提达和胡帕特斯,卡戎和梅隆去对付阿奇亚斯和菲利普。他们在甲胄外面披上女人的衣服,头戴用枞树和松树枝做成的厚实的花冠遮住脸部。他们一进门,屋里的客人鼓掌叫好,把他们当成一直在等待的美女。密谋者环顾四周,仔细甄别在场的所有人,随后拔出剑来,冲向阿奇亚斯和菲利普所在的桌子,亮明了身份。菲利达斯劝客人们坐着别动,那些起身想帮执政官的人因喝得太多,都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但是佩洛皮达一拨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们要杀的利昂提达是个头脑清醒的可怕人物。他们到他家时发现大门紧闭,他已经就寝了。他们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最后有个仆人听到了敲门声,出来开门,大家一拥而上,打翻了开门人,全速冲进利昂提达的房间。利昂提达从外面的扰攘声中猜到事情不妙,从床上一跃而起,拔出短剑。但他却忘了熄灭灯火,让进攻者在黑暗中自相残杀。灯光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卧室的门口迎战进攻者,一剑刺死第一个进入房间的克菲索多罗。接着他迎战佩洛皮达,通道狭窄,又有克菲索多罗的尸体挡在中间,因此双方的战斗异常激烈,险象环生。最后,佩洛皮达获胜。杀死利昂提达后,他和他的同伴去找胡帕特斯,他们以同样的方法闯进他的家。他察觉到他们的图谋,跑到邻居家中。大家紧追不放,将他抓住杀死。

XII 任务完成后,他们加入梅隆的队伍,一边送信让留在阿提卡的人赶快回来,一边号召民众起来捍卫自由,拿下挂在广场上的战利品,打开附近的兵器作坊,武装前来支援的人。艾帕美农达和果吉达斯全身披挂,率领一群勇敢的年轻人和最强壮的年长者前来帮忙。全城沸腾起来,到处是喧嚣的人流,家家点起灯火,男人们跑来跑去。但是市民们还没有组织起来,大家对正在发生的事懵然无知,只得静候白天的到来。因此,斯巴达守军的将领没有立即发动进攻似乎是个错误,他们大约有一千五百人,还有许多市民跑到他们那里去。但是喧嚣、火光以及扰攘的民众让他们疑惑不定,因此他们静静地呆在卫城里不动。

天一亮,全副武装的流亡者从阿提卡回来,他们召开全体公民大会。艾帕美农达和果吉达斯领着佩洛皮达和他的党人进入会场,祭司们围着他们,手举花环,请求民众起来为他们的国家和神祇而战。他们一出现,民众立即全体起立,欢声雷动,把他们视为解放者和救星。

XIII佩洛皮达与梅隆和卡戎一起当选伯奥提亚将军。他们立即包围卫城,四面攻打,急于在斯巴达援军到来之前将斯巴达守军驱逐出去。他们获得险胜,斯巴达人有条件投降,离开底比斯回家。在梅加拉他们遇到正率领一支大军开往底比斯的克利昂布罗托。三名驻底比斯的斯巴达总督中,赫里皮达和阿基索斯被判死刑,吕萨诺里达受到重罚,逃离伯罗奔尼撒。

此次行动在执行者的勇气、所遇到的危险以及获胜的过程方面与特拉苏伯洛的那一次行动有异曲同工之妙,希腊人将此次行动称为其姐妹篇。如此弱小的一群人,以大无畏的勇气战胜如此人多势众的敌人,为自己的国家做出如此重大的贡献,在历史上,我们很难找到相同的例子。随后事态的变化令此次行动更加遐迩闻名,战争永远摧毁了斯巴达的统治根基,结束了她在陆地和海上的霸主地位,而这一切开始于佩洛皮达带领十二个人进入一所私宅的那一个晚上。他们没有攻城夺寨,而只是,打个比方,解开并打碎斯巴达统治的链条,在此之前,这一链条还看似坚不可摧。

XIV 一支斯巴达大军入侵伯奥提亚,雅典人大惊,宣布他们不是底比斯人的盟友,并起诉亲伯奥提亚的人,判处一些人死刑,其余的人被流放并处以罚金。底比斯人孤立无援,濒临绝境。时任伯奥提亚将军的佩洛皮达和果吉达斯采用以下计谋,挑起斯巴达人与雅典人之间的不和。斯巴达人斯博德里亚是个有勇无谋之人,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率领一支军队驻扎在帖斯比埃,接收和援助底比斯变节者。

佩洛皮达和他的同伴秘密派一个商人带着一笔钱去找他,还给他带去一个后来证明比钱更有效的建议:像他那种身份的人应该干一番大事业,趁雅典人不备,偷袭佩琉斯港。征服雅典是斯巴达人朝思暮想的事。底比斯人已经视雅典人为背信弃义者,肯定会袖手旁观。斯博德里亚被说得动了心,连夜率军进犯阿提卡,一直前进到艾留西斯。但是他的士兵在那里信心发生动摇,在暴露他的图谋并将斯巴达拖入一场危险的战争后,他撤回帖斯比埃。

XV   此事发生后,雅典人积极援助底比斯,大力发展海上力量,派人出使各地,向那些图谋反抗斯巴达的国家提供支援和保护。与此同时,底比斯人已经在伯奥提亚与斯巴达人发生了多次遭遇战,还打了几场战役,虽然不算太大,却锻炼了队伍,提高了士气,使他们的身体习惯于艰苦的军旅生活。频繁地与敌交战,既使他们获得作战经验,又给了他们自信。因此据说当阿格西劳在伯奥提亚受伤回国时,安塔尔基达对他说:“你强迫底比斯人跟你学打仗,看来他们也待你不薄啊!”

当然,他们的师傅并非阿格西劳,而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像驯狗师训练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地找准机会,然后放开他们猛咬敌人一口,在尝到胜利的美味后又把他们安全带回来。在所有的领袖人物中,佩洛皮达应该获得最高的荣誉。自从第一次当选将军后,他在世时就年年带兵,有时是神圣营的统领,但多数时候是伯奥提亚将军。

在普拉泰亚和帖斯比埃的战斗中,斯巴达军队被打得大败而逃,那位偷袭底比斯卫城的伯比达被杀。一支数量可观的斯巴达军队在塔纳格拉被击溃,头领潘托伊德阵亡。然而,这些遭遇战尽管提升了胜利者的士气,却也没有令失败者彻底丧胆。双方并没有发生阵地战或者正规的战斗,而只是一些游击战,底比斯人寻找机会,发动进攻,然后撤退或者追击。

XVI 特古莱之战似乎是柳克特拉战役的前奏,为佩洛皮达赢得了极高的荣誉。这是一场没人帮着出谋划策并以敌人完败而告终的战斗。奥科美诺斯城投靠斯巴达,接受斯巴达的两个大队驻军。佩洛皮达一直关注该城,寻找机会。这天,他听说守军移营洛克里斯,估计奥科美诺斯可能无人防守,于是带着神圣营和一些骑兵出发了。但是当他靠近该城时,却发现一支援军正从斯巴达赶来。他于是迂回到山脚下,带着他的小股部队穿过特古莱撤退,那是他的必经之路。梅拉斯河泛滥时会形成沼泽地和可以通航的池塘,使得整个平原无法通行。

沼泽地下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阿波罗神庙和一个神谕所,不久前才被废弃。该庙在波斯战争前一直香火旺盛,艾克克拉特是当时的庙祝。据说这里是阿波罗神的出生地,毗邻的山名叫德洛斯,在这里梅拉斯河又汇入一条河道。神庙的后面有两眼山泉,泉水甘甜,水流充沛而清冽。至今人们还称呼其中的一眼泉水叫伯尼克斯(棕榈),另一眼叫艾莱亚(橄榄),仿佛女神分娩的地点不是在两棵树中间,而是在两眼泉水之间。不远处有个地方叫普图姆,据说她在那里被野猪吓了一跳。传说中的普同和提图斯也同样与这些地方有联系。我省略了许多东西,传统上我们并不把这位神明与其他生下来时肉眼凡胎、后来才幻化为神者相提并论,像大力神和酒神就是因自己的美德而获得不朽之身。但是,如果我们从最古老也是最睿智的陈述中寻找证据,就可以推断阿波罗是生而不朽的神祇之一。

XVII底比斯人从奥科美诺斯撤退到特古莱,与正从洛克里斯行军至此的斯巴达人不期而遇。正在通过地峡的斯巴达军队刚一出现,有人便向佩洛皮达报告:“我们落入敌人之手了。”佩洛皮达回答道:“为什么不是他们落入我们之手?”他立即命令后面的骑兵向敌人发起进攻,同时,让手下的三百名步兵排成密集队形。这样,无论向哪个点发起攻击,他都可以突破在数量上占优势的敌军。斯巴达方面有两个大队的兵力(根据艾伯罗斯的说法,一个大队有五百人;卡利斯蒂尼说有七百人;其他的如波吕比奥说有九百人),领头的果戈利昂和帖奥庞帕怀着必胜信心向底比斯人发起进攻。战斗十分惨烈,特别是在将领所在的地方,与佩洛皮达交手的斯巴达队长最先被杀。他们身边的人也死伤惨重,全军气慑,为底比斯人让开一条路,仿佛他们准备突围逃跑。但是佩洛皮达杀入敌阵,转身攻击那些仍在抵抗的人,杀得他们血流漂杵,斯巴达人终于落荒而逃。他们没有追出太远,担心受到附近的奥科美诺斯人以及斯巴达援军的伏击。然而,他们已经成功地突破敌人的方阵,打垮了整支军队。因此,他们立了一座纪功柱,收集敌军尸体上的战利品,意气风发地奏凯而归。

此前,无论是发生在希腊人之间还是在希腊人与蛮族人的重大战事中,斯巴达人从未被数量居于劣势的军队打败过,事实上,也从未在一场阵地战中被数量相同的军队打败过。因此,他们被认为势不可挡,他们的赫赫威名让敌人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斯巴达人的对手,未战先败。此次战役第一次教会了希腊人,不是只有罗塔斯或者巴布卡和克纳基昂之间的国家才出猛士,只要哪个地方的青年以卑劣为耻,愿意为正义的事业去冒险,哪个地方的人害怕耻辱更甚于危险,在那里就能找到最勇敢、最可怕的敌手。

XVIII有人说果吉达斯最先组建由三百名精锐组成的神圣营,负责防守卫城,国家提供一切给养和训练装备。他们又被称为城防军,因为旧时候卫城俗称城市。也有人说,那是一支由彼此间亲密无间的年轻人组成的军队。现在还流行着潘美尼斯的说法,荷马诗中的涅斯多组建军队的方法不可取,他向希腊人建议,把同一部落和同一家族的人编在一起,因为:

“亲莫亲过自家人。”

但是他其实更应该把相爱的人编入同一支军队。因为当危险来临时,同部落或同家族的人不一定会相互爱惜。但是一支建立在友爱基础上的军队从来都是牢不可破和战无不胜的。因为,爱慕者羞于在爱人面前表现怯懦,反之亦然,因此,他们会为解救对方而奋不顾身。一个人更在意其不在场的爱人而不是在场的其他人,也就不足为奇了。例如有这么一个人,在他即将被敌人杀死的时候,恳求对方从前胸下手,这样他的爱人就不会因看到他伤口在背后而感到难为情。同理,有这样一个传说,伊奥劳斯是赫拉克利斯最喜爱的人,二人同甘共苦,并肩战斗。据亚里士多德说,即使是在他的那个时代,爱人们还会在伊奥劳斯的坟前山盟海誓。

可能正因为此,这支军队被冠以神圣的称谓,柏拉图就称呼爱人为天赐之友。据载,在凯罗尼亚之战前,这支军队从未有过败绩。凯罗尼亚之战结束后,菲利普国王视察战地,来到与马其顿方阵战斗的三百勇士阵亡的地方。他先是感到不解,但是当得知那是爱人连时,他流下了眼泪,说道:“如果有人对这些人的英勇表现有丝毫的怀疑,那他就罪该万死!”

XIX 底比斯人这种亲密关系的形成并非如诗人想象的那样始于莱尤斯的灾难性事件。他们的立法者希望软化年轻人的暴烈脾气,因此在严肃和轻松的场合中倡导使用诸如长笛之类的乐器,积极鼓励人们在体育场上建立友谊,以达到修身养性的效果。为此,他们又把战神和爱神之女和谐女神奉为守护神。因为,当力量和勇气与优雅动人的举止结合起来时,和谐随即产生,整个社会就会变得安定而有序。

果吉达斯把神圣营分散到各个步兵部队的前锋,使得他们的勇敢得不到彰显。没有形成一个整体,而是与战斗力较差的人混在一起,让他们失去显示实力的公平机会。在特古莱他们在佩洛皮达身边独立作战,其勇敢经受了考验。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被分开过。他们团结如一人,在重大战役中充当先锋的角色。马在拉着战车的时候比单匹马跑得快,那不是因为他们合在一起的力量更容易冲破空气的阻力,而是因为他们之间你追我赶,斗志在竞争中被激发。因此,他认为,勇敢者之间相互激励,共图大业,团结的力量势不可挡。

XX   斯巴达人与其他希腊人缔结和约,全力对付底比斯人。斯巴达国王克利翁布罗托率领的一万名步兵和一千名骑兵已经越过边界,来势汹汹,不仅要像以前那样征服这个国家,还威胁要将那里的人赶尽杀绝,伯奥提亚笼罩在空前的恐慌气氛之中。这天,佩洛皮达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妻子跟在身后,流着眼泪央求他注意安全,他回答道:“我的太太,普通人可以只关心自己的生死,将军却必须拯救别人的生命。”他来到军营,发现主将们意见不一,他第一个赞成艾帕美农达的建议,迎战斯巴达。尽管此时佩洛皮达只是神圣营长,并不是伯奥提亚将军,但是作为一个为祖国的自由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他依然享有崇高的威望。

主意已定,他们在柳克特拉面对着斯巴达军队扎营。佩洛皮达做了个梦,被搅得心绪不宁。斯各达索的女儿们就埋葬在那个平原上,因地名之故她们被称为柳克特里代,她们是在被一群斯巴达人强暴致死后埋葬在那里的。这一兽行发生后,她们的父亲没能向斯巴达人伸张正义,于是,在严厉诅咒了斯巴达人后,他就在女儿们的坟前自尽了。自那时起,神谶和预言都会警告斯巴达人小心在柳克特拉遭到天谴。然而,由于地址不明,许多人都不明白这一警告的含义。在拉科尼亚有个海边小镇叫柳克特隆,在阿卡迪亚的梅加洛波利斯也有一个同名的地方,而这个暴行又发生在此次战役之前很久的时候。

XXI 佩洛皮达在营中睡觉,朦胧中看到少女们在她们的坟墓周围一边哭泣,一边诅咒着斯巴达人。又听到斯各达索说,如果他们想获胜,就要用一个栗色头发的处女祭祀他的女儿们。佩洛皮达认为这是一种残忍的渎神行为,但他还是把梦中所见告诉了随军的占卜师和将军们。一些人主张照办,他们举了克雷昂之子梅诺克斯和赫拉克利斯之女玛卡里娅为例,近代的哲学家佩雷库德被斯巴达人杀死后,根据神谕的指示,斯巴达国王将他剥皮收藏。又,根据神谕的告诫,利奥尼达为了希腊而牺牲了自己。在萨拉米斯海战爆发前夕,帖米斯多克利用活人血祭狄奥努修。随后的胜利证明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相反,阿格西劳和阿伽门农一样,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去攻打同样的敌人,在奥利斯他梦见神明要他用自己的女儿做牺牲,他却因怯懦而没有照办。结果,他远征失败,身败名裂。但是其他人对此提出异议,认为这种野蛮而渎神的祭祀不会让天界的神明满意,天界并非由怪物和巨人把持,而是由一切神明和人类共同的天父所统治。因此,那种认为以人作为牺牲的祭祀能够愉悦神明的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确实有这样的神明,那也应该被视为软弱无能之辈而加以唾弃。这种残忍非理性的要求只能源于并存在于软弱和邪恶的灵魂之中。

XXII将领们争论不休,佩洛皮达无所适从。此时,一只小牝马离开马群,穿过营地,跑到他们跟前站住。有人赞赏她鲜艳的栗色,也有人对她的气质、力量以及愤怒的嘶鸣啧啧称赞。这时占卜官帖奥克里托心头一动,对佩洛皮达大喊道:“快看,我的朋友!牺牲来了!别再找什么处女了,就用这神明送来的礼物吧!”他们抓住小牝马,把她牵到少女们的坟前,举行仪式和祈祷,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完成了献祭。随后,他们把佩洛皮达梦中所见以及按要求举行献祭之事向全军传达。

XXIII在战场上,艾帕美农达将他的方阵向左倾斜,以便把由斯巴达人组成的右翼尽量同其他希腊人分开。他用纵队猛烈冲击克利翁布罗托指挥的一翼,想一举将其击垮。敌人察觉到这一图谋,开始变阵,张开右翼,准备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包抄艾帕美农达。就在克利翁布罗托完成变阵之前,佩洛皮达率领他的三百精锐迅速上场,趁斯巴达人队形不整之时向他们发起攻击。斯巴达人是全人类最专业和最有经验的士兵,经常接受有秩序地变换队形的训练,习惯于紧跟领头或者右手边的人,无论危险来自何方,都能有秩序地列队并投入战斗。

但是在此次战役中,艾帕美农达的方阵无视其他希腊对手,单单向斯巴达人发起挑战。佩洛皮达来势凶猛,一下子动摇了他们的士气,重创了他们的军纪。斯巴达人开始大败溃逃,惨遭屠戮,这种情形前所未见。佩洛皮达在此次战役中尽管职位不高,不过是个小小的营长,却在此次大捷中赢得了与艾帕美农达这位统帅兼伯奥提亚将军一样崇高的声望。

XXIV不过在入侵伯罗奔尼撒时,他们二人是以最高统帅的身份并肩作战的。在那里,大部分国家叛离斯巴达联盟,艾利斯、阿戈斯、阿卡迪亚全部和拉科尼亚大部加入他们的阵营。时值隆冬,本月即将结束,下月马上到来,新的军官即将继任,那些没有按时交权的人将面临死刑判决。其他将领因惧怕法律的制裁,同时也想躲避酷寒,都主张撤军。但是佩洛皮达和艾帕美农达一起,激励他们的同胞向斯巴达进军,他们跨过罗塔斯河,夺取许多城镇,将直至大海的全部国土化为丘墟。

这是一支由希腊人组成的七万人的军队,其中底比斯人只有区区不到十二分之一。但是他们所享有的崇高声望令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奉他们为领袖,尽管并没有正式的文件规定他们必须那么做。当然,那些需要保护的人自然而然地要服从那些有能力提供保护的人,这似乎是一条金科玉律。这就好比海员,尽管在风平浪静或者船只停泊的时候,他们会肆无忌惮,与舵手分庭抗礼,但是当风暴来临、危险迫在眉睫时,他们都会服从舵手,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因此,阿戈斯人、艾利斯人和阿卡迪亚人会在联盟大会上与底比斯人争夺最高指挥权,但是在战斗中,或者在任何危急时刻,他们都会自愿的服从底比斯将领的领导。

在此次远征中,他们将整个阿卡迪亚合并为一个国家,驱逐定居在梅塞尼亚的斯巴达人,召回被驱逐的梅塞尼亚原住民,将他们全部安置在伊托美。他们班师经过肯克雷艾时,雅典人在海峡攻击了他们,试图阻挠他们通过,反被他们击溃。

XXV 由于战果辉煌,所有希腊人都钦佩他们的勇气,欣赏他们的成功。但是在他们的同胞中间,嫉妒却随着他们所获的荣誉与日俱增,等待他们的并不是热情温馨的欢迎。他们俩都没有根据布卡提法的规定在任期届满的第一个月内交出指挥权,而是继续保留权力达四个月之久,在此期间,他们在梅塞尼亚、阿卡迪亚和拉科尼亚完成了上述彪炳史册的勋绩,因此,都面对可能被判处死刑的指控。

佩洛皮达第一个受审,因此,他所面对的危险也最大,不过二人都获判无罪。艾帕美农达非常耐心地对待整个指控和审判,认为超然对待在政治生活中所受的伤害是勇敢和大度的表现。佩洛皮达性如烈火,朋友们又鼓励他实施报复,于是他就利用了下面这个机会。演说家梅尼克莱达是在卡戎的家里与梅隆和佩洛皮达见面者中的一个,却没有获得可以与他们比肩的荣誉。他有雄辩的口才,但是在生活上不大检点,品行败坏。他滥用自己的天赋才华,诬告和诽谤那些比自己强的人,即使是在此次审判之后也没有罢手。他成功地罢免了艾帕美农达的将军职务,并且压制了他很长时间。但是他却没有能力让佩洛皮达失去民众的爱戴,因此就试图在其与卡戎之间挑拨离间。

某些嫉贤妒能之辈喜欢让那些比自己强的人显得不如别人,以此来获得某种安慰。因此,他就在演讲中故意夸大卡戎的成就,对其在远征中的表现和战绩大唱赞歌。他还准备为发生在柳克特拉战役之前的普拉泰亚骑兵战树碑立传,底比斯人在卡戎的率领下赢得了此战的胜利。库兹科斯人安卓库德曾经为城邦画了一幅从前战争的画卷,此时正在底比斯作画。变乱开始,战争随之而来,底比斯人就把这幅接近完工的画作保存了起来。梅尼克莱达劝说大家在这幅画上题写卡戎的名字,挂到公共场所上,想以此使艾帕美农达和佩洛皮达的荣誉黯然失色。

这是一场荒诞不经的表演,他把一个只杀死格兰达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斯巴达人和另外四十个人的小战斗置于一场歼敌众多、扭转乾坤的大战役之上。佩洛皮达反对这一动议,指控其违反法律,说底比斯人的传统不允许颂扬任何单个的个人,而要把胜利归功于国家。但是在所有的交锋中,他都极力赞扬卡戎,仅限于向底比斯人揭露梅尼克莱达是个麻烦制造者和嫉贤妒能之辈。他质问底比斯人,如果他们没有干过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梅尼克莱达被处以重罚,由于没有能力支付罚金,他后来竟试图扰乱国家。佩洛皮达的个性由此可见一斑。

XXVI佩莱僭主亚历山大公开向一些帖萨利人宣战,还图谋征服整个帖萨利。这些城邦遣使前往底比斯,请求派来援军和一位将军。佩洛皮达知道艾帕美农达为伯罗奔尼撒事务所羁绊,他既不想让自己的勇敢和才华束之高阁,同时认为艾帕美农达不应该离开目前的岗位,便自告奋勇前去领导帖萨利人。他率军进入帖萨利,迅速拿下拉里萨。亚历山大被迫求和。佩洛皮达试图让他摒弃暴政,依法实施温和的统治,却发现此人野蛮难驯,又听到民众对他的荒淫和残暴怨声载道,于是对他开始严厉起来,颐指气使。这个暴君忍无可忍,带着卫兵偷偷跑掉了。佩洛皮达将帖萨利人从对暴君的恐惧中解救出来,彼此友好相处。之后,他前往马其顿。托勒密和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当时正处于战争状态,双方均邀请他去听断他们的纠纷,为受到损害的一方主持公道。他到来后,为双方讲和,召回被流放人士,接受国王的兄弟菲利普以及三十名贵族孩子作人质,将他们带回底比斯。此次行动向其他希腊人表明,底比斯人以其诚信和勇气得到何等广泛的推崇。

这就是那个后来试图奴役希腊人的菲利普。当时他只是个孩子,在底比斯时住在潘美尼斯家。有人推测他的统治效法艾帕美农达的做法,也许他确实仿效了艾帕美农达的行为举止和战争艺术,但是这于艾帕美农达的美德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真正伟大之处正在于他的公正无私、宽宏大度和温和仁慈,而这一切菲利普无论是发自本性还是出于模仿都望尘莫及。

XXVII此后,帖萨利人再次向底比斯指控佩莱的亚历山大骚扰他们的城邦,于是佩洛皮达和伊斯美尼亚一起奉命出使佩莱。他们没想打仗,因此没有带军队,只得临时调用帖萨利人应急。此时,马其顿再次陷入混乱,托勒密弑君篡位。国王的朋友向佩洛皮达求援,佩洛皮达也乐意帮忙,却苦于手头没兵,便招募了一些雇佣兵,带着他们前去征讨托勒密。两军相遇,托勒密用钱买通了佩洛皮达的雇佣兵,说服他们叛逃过来。不过,慑于佩洛皮达的名气,托勒密还是亲自前来见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上司,向他屈服并请求原谅。托勒密辩解道,他只是暂时看守政府,等待遇刺国王的兄弟回来,他会证明自己可以和底比斯人共患难。为了证明所言不虚,他还交出其子菲洛色诺和五十名同伴作为人质。

佩洛皮达将人质送往底比斯。他对雇佣兵的背叛十分愤怒,又了解到这些人的大部分财产及妻儿老小都在帕萨洛斯,认为如果能拿下这个地方,就可以报仇雪恨。他集合了一些帖萨利人,向帕萨洛斯进发。刚一进城,僭主亚历山大就率领一支军队出现了。佩洛皮达和他的朋友们认为此人是来为自己辩解的,便前去见他。尽管他们知道亚历山大是个残暴的浪荡子,但是慑于底比斯的威名和他们的特殊身份,谅也不敢加害。不料,僭主见他们没有武装且势力单薄,就将他们逮捕并占领了帕萨洛斯。这样一来,他的臣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认为他在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后,已经走投无路,必定不依不饶,坏事做绝。

XXVIII底比斯人闻讯大怒,发兵征讨。时值艾帕美农达失势,军队由其他人率领。僭主将佩洛皮达带到佩莱,一开始,他允许别人和佩洛皮达说话,认为他人在屋檐下,一定会低头。但是,佩洛皮达却安慰那些不满的佩莱人,说暴君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代价。他让人转告僭主:“你每天都在折磨和杀害无辜的臣民,却独独饶过他,这样做岂不荒谬?你该知道,他一旦获得自由,必定会狠狠地报复。”僭主对佩洛皮达的勇气和直率感到惊奇,回答道:“为什么佩洛皮达那么想死?”佩洛皮达闻听,又答:“就是想让你人神共怒,早点完蛋。”从那时起,僭主不许任何人与他交谈。

伊阿宋之女、亚历山大的妻子帖比从看守嘴里听到关于佩洛皮达的英雄事迹,就强烈希望见到他,和他说话。她来到监狱,身为女人,她并没有马上从身处困境的他身上辨别出他的高贵气质,只是从他褴褛的衣衫和枯槁的面容判断出他受到了与其身份极不相称的恶劣对待,不禁流下眼泪。佩洛皮达起初也不知道她是谁,呆呆地站着。当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的时候,他提起她父亲的名字,向她致意。他和伊阿宋是老朋友。她说:“先生,我为你的妻子感到难过。”他回答道:“我也为你感到难过,尽管你没有带着锁链,却要忍受亚历山大那样的禽兽。”这句话触动了女人的心,她早已对亚历山大的残忍、偏狭、骄奢淫逸和虐待她最小的弟弟恨之入骨。她经常去探望佩洛皮达,向他诉说她所遭受的凌辱。她变得更加坚强,对亚历山大的憎恶也与日俱增。

XXIX被派到帖萨利的底比斯将军们要么能力不济,要么运气不佳,都一事无成,灰溜溜地撤军了。为此他们每人被罚款一万德拉克马。艾帕美农达受命为将。这位将军的威名让帖萨利人士气大振,全国立即骚动起来,僭主的统治濒临崩溃。他的部将和爪牙惶惶不可终日,他的臣民都迫不及待想揭竿而起,人人盼望他早日受到惩罚。但是艾帕美农达对佩洛皮达的安危比对自己的荣耀更关心,担心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亚历山大会狗急跳墙,佩洛皮达生命堪虞。因此,他没有把战争进行到底,只是带着他的军队逡巡在僭主周围。他巧妙用兵,既让僭主感到六神无主,又不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以致恼羞成怒。

他对僭主的兽性早有所闻,知道此人根本不知道正义为何物。他是如此残暴,时而将人活埋,时而把人披上熊皮和野猪皮,然后放狗撕咬,或者将人射杀取乐。梅利波亚和斯各托萨两个城邦是他的盟友,他召集全体居民开会,然后带领卫兵将他们包围,全部斩杀。他用一把长矛杀死他的叔叔波吕普隆,而后给这把长矛带上花冠,奉献牺牲,将其奉为神明,名之曰图康。

一次,他在观看一位悲剧演员表演欧里庇得斯的剧作《特洛伊妇女》时突然离开剧场,但是他派人告诉演员对他的离去不要在意,演出照常进行。他离场不是因为戏演得不好,而是因为他羞于让臣民们看到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会为对赫卡贝和安卓玛可的不幸而垂泪。但就是这么一个暴君,却因艾帕美农达的威名、传说和他所率军队的出现而大惊失色,仿佛:

“战败斗鸡垂羽翼。”

立即遣使乞和。艾帕美农达不愿让底比斯人与这种人为伍,给了他三十天的停战期,在他交出佩洛皮达和伊斯美尼亚后便返回底比斯。

XXX 底比斯人得知斯巴达人与雅典人已遣使向波斯国王求助,于是也派佩洛皮达出使波斯。这可算得上是为他增光添彩的绝佳办法,此前还从未有人带着如此盛名走过波斯帝国。他战胜斯巴达人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柳克特拉大捷的威名刚刚传到国外,新的胜利就接踵而至,使他更加名闻遐迩。无论遇到哪位总督、将军或者统帅,他都会成为他们惊奇的对象和谈资:“这就是那个在海陆两地打败斯巴达、把斯巴达压制在陶格托斯和罗塔斯之间的人。他的国家不久前还在国王阿格西劳的指挥下和我们的大王打仗,争夺索萨和艾克巴塔纳。”阿塔泽西斯大喜,他更愿意对佩洛皮达表示关注和敬重,因为他也希望受到最伟大人物的尊敬和关注。

阿塔泽西斯接见了他,发现他的讲话比雅典人更朴实,比斯巴达人更谦虚,就对他更加敬重了。阿塔泽西斯按照王家的做派,公开向他表达自己的敬意,对此,其他的使节全都看在眼里。据说在所有希腊人中,他只对斯巴达人安塔尔基达表示了最高的敬意,把自己在一次宴会上所戴的浸过香水的花冠送给安塔尔基达。他没有这么无微不至地对待佩洛皮达,但是他按照习惯给了佩洛皮达最豪华的礼物,还满足了他的所有愿望,让希腊人获得自由,重建梅塞尼亚,承认底比斯人是国王的世交。

带着这些回复,他婉拒了所有礼物,只接受波斯国王的友谊和美好祝愿,便返回自己的国家。佩洛皮达的行为毁了其他希腊使节,雅典人判决他们的使者提马戈拉有罪并处以死刑。如果他是因为收了国王太多的礼物才被处死的,那么这个判决就是公正的。因为他不只接受金银,还收下一张贵重的床,连同制作这张床的奴隶,仿佛希腊人的手艺欠佳。除此之外他还接受了八十头奶牛和养牛人,声称他需要牛奶治病。最后,他是坐着轿子来到海边的,他的随从获赠四塔兰盾。

但是最让雅典人怒不可遏的也许并不是他的贪得无厌。行李搬运工艾皮克拉特不仅向公民大会承认他接受了国王的礼物,还提出一项动议,说与其在九个执政官中挑选派往波斯王庭的使者,不如派九个穷人去,让他们也能从国王的礼物中发笔横财。民众对此一笑置之。其实,让他们如此不爽的真正原因是底比斯人如愿以偿,他们从未考虑到,佩洛皮达的名气在一个崇尚强者的人那里远比他们的滔滔雄辩更有分量。

XXXI佩洛皮达光复了梅塞尼亚,并为其他希腊国家赢得了自由,满载着人们的良好祝愿返回底比斯。此时,佩莱的僭主亚历山大故态复萌,占领了许多帖萨利城市,并在普提奥提斯的阿凯亚人和马格尼西亚人的城市驻军。这些城市听说佩洛皮达已经回来,便派使者到底比斯求援,请求派他担任他们的领袖。底比斯人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万事俱备,将军正要开拔,日食发生了,正午的城市一片漆黑。佩洛皮达看到大家对这一异象感到震惊,认为不应该勉强这些受到惊吓的人,拿七千公民的性命去冒险。于是,他只率领三百名骑兵自愿者前往帖萨利,置占卜师和民众的普遍反对于不顾,他们认为这是上天对这位伟人的警示。

他对亚历山大怀有宿恨,通过以前和帖比的多次谈话,他希望这位僭主会陷入家庭纠纷之中。但荣誉才是激励他前进的主要动力。此时,斯巴达人正派兵支援西西里僭主狄奥努修,雅典人收受亚历山大的贿赂,为他建立了一座铜像,视他为恩人。因此,他非常希望此时底比斯人能独力承担起解放暴君压迫下的人民和摧毁希腊残暴非法政体的伟大事业。

XXXII佩洛皮达来到帕萨洛斯,组织了一支军队,随后就出兵征讨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了解到,佩洛皮达随身只有少数底比斯人,而他的步兵人数比帖萨利人多一倍,于是就在帖提迪翁迎战佩洛皮达。

有人告诉佩洛皮达:“僭主带了一支大军前来迎战。”“这样更好,”他回答道:“我们可以消灭更多的敌人。”在两军之间,库诺斯克帕莱周围矗立着几座高山,双方步兵展开争夺。佩洛皮达的骑兵人数众多,战斗力强。他命令骑兵发起进攻,打败了敌人的骑兵,追着他们跑过平原。此时亚历山大却占领了这些山,居高临下攻击随后沿着陡峭山路攀爬上来的帖萨利步兵,将最前面的人杀死,其余的人被困,对敌人无可奈何。佩洛皮达见状,命令骑兵撤回,向敌人的步兵发起冲锋。他自己也操起盾牌,迅速加入在山上的战斗。他冲在前面,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提高了战斗力,以至于敌人以为他们不是原班人马。

敌人承受住了二至三次进攻,但是见他们来势汹汹,骑兵也结束追逐前来增援,只好放弃阵地,有序撤退。佩洛皮达从高地上看到,敌军尽管未被击溃,却已陷入混乱,便四下寻找亚历山大。他看到僭主正在右翼为手下的雇佣兵鼓气,便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全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和统帅的职责,远远冲在士兵们的前面,大喝一声向暴君扑去。僭主不敢接招,退入阵后,藏在自己的卫兵中间。站在最前面的雇佣兵和佩洛皮达交手,被佩洛皮达击退,有些人被杀。但是许多人站在远处向他射击,他的铠甲被射穿,受伤倒地。当焦急的帖萨利人从山上冲下来救援时,发现他已经阵亡。骑兵也跟了上来,击败了敌军方阵,追亡逐北,敌人伏尸遍野,死亡超过三千人。

XXXIII在场的底比斯人对佩洛皮达之死悲痛万分,称他为父亲、解放者、伟大的导师,这并不奇怪。然而,帖萨利人及其盟邦使这一切相形见绌,他们颁布法令,把一切勇敢者所能得到的全部荣誉授予他,对他的死表达了更加强烈的悲愤之情。据说士兵们听到他阵亡的消息后,没有一个人愿意脱下铠甲、松开马缰或者包扎伤口。他们刚刚取得胜利,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刀枪,就冲向他的尸体,把战利品堆放在尸体的四周,仿佛他还活着,还能看到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们剪掉马鬃和自己的头发,许多帐篷没有点火,很多人不吃晚餐,寂静与悲伤弥漫全军,似乎他们不曾赢得一次最伟大、最光荣的胜利,反而是被暴君打败,沦为奴隶。

噩耗传到各个城市,市政官员、青年人、孩子和祭司们带着纪功碑、桂冠和金制铠甲,全体出城迎接遗体。在准备下葬前,帖萨利的父老们向底比斯人发出请求,由他们来举行葬礼。他们中的一位说道:“朋友们,我们有一事相求,如果获得恩准,将为遭逢巨大不幸的我们带来荣誉和安慰。帖萨利人再也不能追随佩洛皮达于左右,他永远不能感受到我们对他的敬重与爱戴。但如果我们能够得到他的遗体,为他举行体面的葬礼,将他下葬,我们就有机会向世人显示,我们认为他的死对于帖萨利人的损失甚至超过了底比斯人。你们只不过失去了一位伟大的将军,而我们除了失去一位将军外,还将失去我们的自由。因为,既然我们不能把佩洛皮达活着给你们送回来,我们又怎么敢再请求你们派给我们另一位将军?”

XXXIV底比斯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对于那些不以金银、象牙和紫袍这些俗物为荣的人来说,再也没有一场葬礼比这更加隆重庄严了。菲利斯多在狄奥努修的葬礼上极尽奢华,让这位僭主的暴政统治在结束时像一出伟大悲剧的谢幕一样浮华。赫派斯迪昂死后,亚历山大大帝不仅剪去了他的马和驴的鬃毛,还把城墙上的城垛扒掉,让城市在他举行葬礼的时候,一反往日的美丽,显露光秃的外表,看起来也像个哀悼者。但是这种靠命令和强迫来让悼念者表现出来的尊敬,带着对接受者的嫉妒以及对实施强迫者的仇恨,并不是爱戴和尊敬的证明,倒更像是一种暴发户将钱烧在一些虚荣和令人厌恶的炫富表演时所显示出的野蛮的傲慢与奢华。但是身为一个没有任何头衔的人,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没有妻子、儿女和亲人在场,既未提出要求也无人强迫,却有那么多城市的人前来参加葬礼,送来桂冠,争相表达对他的爱戴之情,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功德圆满吧!

伊索说,一个幸福之人的死并不可悲,反而可喜,因为,死亡锁定了幸福,使之脱离命运的控制。狄亚戈拉赢得奥运桂冠并且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们获得比赛胜利,有个斯巴达人抱住他说:“死吧,狄亚戈拉,谁都不是神。”斯言不谬。然而,又有谁能用所有的普提娅和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胜利加在一起,来和佩洛皮达所建立的不朽功勋中的一件相媲美,又何况他的成就是那么的多?他的一生是在英勇而光荣的战斗中度过的,在第十三次担任伯奥提亚将军的任上,为了消灭暴君,捍卫帖萨利人的自由,他英勇地献出了生命。

XXXV他的死带来了悲伤,却造福了盟邦。因为,底比斯人一听到他的死讯,没有片刻的耽搁,当即派出七千步兵和七百骑兵,由马尔基塔和狄奥盖顿率领,展开报复行动。他们发现亚历山大已经虚弱不堪,兵力凋敝,于是强迫他归还所占领的城市,撤走驻扎在马格尼西亚人和普提奥提斯的阿凯亚人那里的驻军,并立誓按照底比斯人的要求协助他们抗击一切敌人。尽管这个结果让底比斯人感到满意,但是恶有恶报,上天以下面的方式为佩洛皮达之死报了仇。

我在前文中提到,佩洛皮达告诉僭主的妻子帖比不要被暴君光鲜的外表和他的护卫所吓倒,因为她自己也身在其中。她害怕他的反复无常,憎恨他的残暴,因此,她和她的三个哥哥提西博诺斯、普托劳斯和吕科普隆一起密谋,以下列方式取他性命。僭主在其他房间都布置了宿卫,但是他们的卧室在楼上,卧室的门口由一条拴着的恶犬看守,除僭主、他的妻子和一个喂狗的仆人外,谁都不能靠近。准备下手的这一天,帖比把他的兄弟藏在边上的房间里一整天。她按习惯独自走进卧室,此时亚历山大已经入睡。不一会她又走出房间,命仆人将狗牵走,说亚历山大希望安静地休息。她在楼梯上铺了一层羊毛,以免年轻人上楼时发出声响。然后,她把她的兄弟们带上来,他们个个随身携带武器,等候在卧室门口。她走进卧室,把挂在僭主头顶上的剑取走,给她的兄弟们看,让他们确信僭主已经睡熟。三个年轻人害怕了起来,不愿意下手。她斥责他们,愤怒地发誓她要叫醒亚历山大,揭发他们的阴谋。他们感到既羞耻又害怕,她一手提灯,把他们领进屋,带到卧榻边。他们一个抱脚,一个揪住头发向后拉,第三个一剑刺穿他的身体。这么快地死去对他来说也许太便宜了,不过,他是第一个被自己的妻子谋杀的僭主,他的尸体受到了侮辱,被扔到大街上,让所有的佩莱人踩踏。如此看来,他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注释

①佩洛皮达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364年。

②艾帕美农达生年不详,普卢塔克原来著有他的传记,与斯基皮奥·阿非利加努斯并列,现已亡佚。他是公元前4世纪底比斯政治家,伯奥提亚将军。在他的领导下,伯奥提亚联军在柳克特拉击败斯巴达军队,一举终结了斯巴达霸权;他率军攻占梅塞尼亚,解放了被斯巴达人奴役长达230多年的奴隶希洛人。他四度入侵伯罗奔尼撒,公元前362年在曼提尼亚战役中阵亡。他被西塞罗称为“希腊第一人”,被蒙田誉为“有史以来最卓越的人”。

③特古莱之战发生在公元前375年。

④柳克特拉之战发生在公元前371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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