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七

代执政官克纽斯·福尔维被汉尼拔打败并杀害;执政官克劳迪·马克卢斯与汉尼拔交战,取得较好战果。汉尼拔拔营撤退;马克卢斯追击,迫使其交战。他们两次交战,第一次,汉尼拔占上风;第二次,马克卢斯占上风。塔伦顿被出卖给执政官费边·马克西穆斯。斯基皮奥在西班牙拜图拉与哈米尔卡之子哈斯德鲁巴交战并将其打败。在俘虏中,有一个年轻的王子和一个绝色美女;斯基皮奥送给他许多礼物,把他放走,交给他的叔叔马西尼萨。执政官马克卢斯和昆图·克里斯比努斯被汉尼拔诱入陷阱;马克卢斯被杀,克里斯比努斯逃脱。司法官普布留斯·苏尔皮丘对菲利普和阿凯亚人的战争。举行人口普查;公民人数是十三万七千一百零八人:从中可以发现最近的战败给他们招致多么重大的损失。哈斯德鲁巴率援军穿越阿尔卑斯山,被执政官马克·李维和克劳迪·尼禄打败并杀死,五万六千名迦太基士兵被杀。

1. 这就是当时在西班牙的情况。在意大利,执政官马克卢斯在里应外合重取萨拉皮亚后,又从萨莫尼翁人手中夺取马罗尼亚和梅勒斯。汉尼拔留在那里的驻军遭到突袭,多达三千名士兵被俘获。在这里缴获大量掠获物,都被交给了士兵。在这里还发现二十四万担小麦,十一万担大麦。他们刚高兴没几天,不远处的赫多尼亚城就出大事了。在附近驻扎的执政官克纽斯·福尔维想夺回在坎奈败绩后叛离罗马的赫多尼亚。他的营地在地形上并不安全,他也没有加强警戒。将军生性马虎,汉尼拔失去萨拉皮亚后从附近地区撤往布鲁提翁,他希望赫多尼亚人得知消息后会疏远迦太基人,因此更加放松警惕。赫多尼亚人把这一情况秘密派人告诉了汉尼拔,汉尼拔立即对保住这座与自己结盟的城市来了精神,希望能打敌人个措手不及。他率领一支轻装部队强行军来到赫多尼亚,其速度比他到来的消息还要快。为了让敌人陷入更大的恐慌,他把军队排成战斗队形。罗马将军尽管实力不及对手,在胆量上却不相上下,匆忙引军出营应战。第五军团和左翼的盟军步兵勇敢作战。汉尼拔命令他的骑兵在接到信号后趁敌人专注于眼前的战斗,迂回到敌人的侧翼,一半攻击敌人的军营,另一半趁敌人忙于战斗时攻击其后翼。他取笑福尔维的名字,两年前,他在同一个地区打败司法官克纽斯·福尔维,对打败这位同名对手充满信心。结果没有让他失望,在步兵的交锋中,尽管他们保持着队列,没有后退,许多罗马人却在近战中倒下。敌人骑兵在他们后翼引起了恐慌,同时又听到军营里响起敌人的叫喊声,布置在第二道战线的第六军团被努米底亚骑兵打乱,率先逃走,第五军团和前锋也风紧扯呼。他们有的飞奔而逃,有的当场被杀。克纽斯·福尔维和十一名护军阵亡。

到底有多少罗马人和他们的盟军在这场战斗中被杀,谁又说得准呢?我看有人说是一万三千人,有人说不超过七千。赢家占有军营和战利品。他发现如果自己离开,赫多尼亚人就会叛投罗马,不会再忠诚于他,于是把该城所有的居民迁往梅塔彭顿和图里,把城市焚毁。他杀死了与福尔维举行秘密会晤的首要人物。那些逃脱此次可怕杀戮的罗马人武器不整,分路进入萨莫尼翁,投奔马克卢斯。

2. 这一大灾难并没有让马克卢斯感到沮丧,他送信给罗马元老院,报告了将军的阵亡和军队在赫多尼亚的损失。他说,他曾经在坎奈战役之后教训了因胜而骄的汉尼拔,现在正在去找汉尼拔,不会让汉尼拔高兴太久。的确,这一时间在罗马人中引起的悲痛和对未来的恐惧是十分巨大的。执政官离开萨莫尼翁进入卢卡尼亚,在努米斯德罗扎营,那是一片平地,被山上的汉尼拔尽收眼底。为了进一步表示他确实信心十足,他第一个率军出战,汉尼拔看见罗马军旗出了营门,也率军迎敌。迦太基军队的右翼延伸到山上,罗马军队的左翼与该城相连。两边战了许久,不分胜负,从三点一直战到夜里。罗马军队的第一线由一军团和右翼的盟军步兵组成,汉尼拔的军队包括西班牙士兵、巴利亚投石兵和战象。战斗一开始,战象就被赶入阵地。一军团和右翼的盟军战得疲乏后,三军团和左翼的盟军替下他们。疲劳的敌军也由生力军替换下来。他们精力旺盛,使得本来已经退潮的战斗突然再次火爆起来。黑夜把两军分开,不分胜负。第二天,罗马军队日出时就列阵,一直站到当天很晚的时候,没有一个敌人出来迎战。罗马人悠闲自在地收集战利品,把他们士兵的尸体放入火葬堆火化。第二天夜里,汉尼拔悄悄拔营,移往阿普利亚。天一亮,马克卢斯发现敌人逃遁。他把伤兵留在努米斯德罗,由一支小的驻军保护,派护军卢奇·福琉斯·普浦雷奥指挥,亲自率军追击汉尼拔,并在维努夏赶上了他。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双方前锋你来我往,战斗由步兵和骑兵交叉进行,都是小打小闹,多数时候是罗马人占上风。两军从这里一路穿过阿普利亚,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战斗。汉尼拔在夜间行军,寻找伏击的机会;马克卢斯只在白天追踪他,行前都做了侦察。

3. 此时,福尔维·弗拉库斯正在卡普亚出售贵族们的财产,出租被没收的土地,租金全部用粮食支付,好像是嫌苛待康帕尼亚人的理由不够多似的,一件本来在秘密酝酿的罪行被暴露出来。他曾经让他的士兵们从民房里撤出,在城门城墙附近为自己搭建营房,目的是能够把房子和土地一起出租,同时防止该城的奢靡之风像腐蚀汉尼拔军队那样腐蚀他的部下。这些营房多数是用藤条和木板搭建的,有的用芦苇编织,所有的房子都用茅草遮盖,仿佛是故意用易燃物做材料。一百七十名康帕尼亚人在布洛修斯兄弟的带领下进行密谋,准备在深夜一把火烧了这些房子。他们的阴谋被布洛修斯家的奴隶们告发了。代执政官突然下令关闭城门,全体士兵荷枪集合,一声令下,所有罪犯全被抓获。经过严厉审讯,他们全部被定罪并处决。告密者获得自由,每人得到一万阿斯的奖金。阿克莱部分被焚毁,努克里亚被夷为平地,努克里亚人和阿克莱人抱怨他们没有地方居住。福尔维让他们到罗马去觐见元老院,元老院批准阿克莱人重建他们被焚毁的城市。努克里亚人被迁往阿特拉,如他们所愿。阿特拉人被勒令移民到卡拉提亚。

许多重大事件让人应接不暇,有的好,有的坏,即便如此,塔伦顿的卫城也没有被人们忘记。马克·奥古尔尼和普布留斯·阿奎略奉派到艾特鲁里亚购买粮食,运往塔伦顿。一千名城市军团的士兵,一半是罗马人,一半是盟军,和粮食一起来到同一个地方驻守。

4. 夏季即将结束,又到了执政官选举的时间。就在这时,马克卢斯送信说,他正在撵着汉尼拔跑,汉尼拔回避交战,如果他离开汉尼拔半步,恐怕对国家不利。这封信引起大家的担心,怕是要么得把正在忙于作战的执政官召回,要么当年不选举执政官。把瓦勒里·莱维努斯执政官从西西里召回似乎是最好的办法,尽管这违反先例。城市司法官卢奇·曼留斯奉元老院之命给他写信,同时附送一封执政官马克·马克卢斯的信,以便让他知道元老院把他而不是他的搭档召回的原因。

大约在此时,苏帕克斯国王的使者来到罗马,带来了他与迦太基人作战的捷报。他们向元老院保证,没有谁比国王更加敌视迦太基人,也没有人比他对罗马更友好。他们说,之前他已派使者到西班牙去见罗马将军克纽斯和普布留斯·科尼略兄弟,但现在他希望到源头来寻求罗马人民的友谊。元老院不仅礼貌地答复了使者,还派遣卢奇·格努奇、普布留斯·派提略和普布留斯·波皮略作为使者,携带礼物去见国王。礼物包括一件紫袍和背心,一把象牙椅子和一只五磅重的金碗。他们得到指示,带着礼物继续拜访其他非洲小国的君主,礼物有镶紫边的袍子和每只三磅重的金碗。马克·阿提略和马纽斯·阿基略也奉派作为使者到亚历山大城去觐见国王托勒密和王后克里奥帕特拉,重修两国之间的友好条约。他们随身携带的礼物有:一件送给国王的袍子和紫衣,一件送给王后的刺绣外套和一条紫色背心。

这些事情发生在夏季,临近的乡村和城市报告出现异象。图斯固伦一只初生的小羊乳房里满是奶;朱比特神庙的屋顶遭到雷击,几乎被整个掀翻。大约在此时,阿纳格尼亚城门前的地面被雷击中,火烧了一天一夜,那里却没有任何可燃物。在阿纳格尼亚的康皮顿,鸟儿们抛弃了筑在狄安娜丛林树上的窝。在塔拉基纳港口外不远处,体大惊人的蛇像鱼那样在海上嬉戏。在塔奎尼,生出来的猪长了一张人脸。在卡佩纳的费罗尼娅丛林,四座雕像大出血一天一夜。根据祭司团的指令,大型祭品被用于这些异象的禳祓,在罗马城里的所有神庙举行一天的祈祷活动,在卡佩纳的费罗尼娅丛林再举行同样的活动。

5. 执政官马克·瓦勒里被元老院的信召回罗马,他把自己的辖区和军队交给司法官金奇指挥,派舰队统领马克·瓦勒里·梅萨拉率领一部分战舰前往非洲,劫掠并监视迦太基,看他们在干什么,做着什么准备。随后,他带着十艘战舰返回罗马。平安抵达后,他立即召开元老院会议。他做了述职报告,指出西西里的战事延续了将近六十年,既有海战也有陆战,经常损失惨重,如今战争终于结束。在西西里没有一个迦太基人,也没有一个西西里人因为害怕被迫离乡背井。所有的人都回到他们的城市和乡村,忙于耕作。荒芜的土地有了人烟,不仅为耕者结出果实,也在和平与战争时期成为罗马可靠的粮食来源。之后,穆提尼及其他为罗马人民效过力的人被引见给元老院,所有人都按照执政官的许诺获得了奖赏。根据元老院的授权,一名保民官向公民大会提议,授予穆提尼罗马公民权。

按下罗马发生的事不提。马克·瓦勒里·梅萨拉在天亮前抵达非洲海岸,突然在乌提卡登陆。他劫掠了大片地区,带着许多俘虏和各种掠获物返回战舰,驶往西西里。在离开的第十三天,他回到利吕拜翁。经过对俘虏的审讯,了解到一些情况。他写信给执政官莱维努斯,报告非洲的形势。加拉之子、善战的少年马西尼萨率领五千名努米底亚士兵驻扎在迦太基,迦太基人在非洲各地招兵买马,准备把他们送到身在西班牙的哈斯德鲁巴那里,以便让他率领尽可能多的军队进入意大利,与汉尼拔会师。迦太基人认为,他们的成败在此一举。他们还在组建一支非常庞大的舰队,准备收复西西里,相信舰队很快就会出现在那里。这些陈述对元老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们决定不等选举执政官,直接任命一位独裁官主持选举,执政官立即返回自己的辖区。由于出现意见分歧,此事被耽误了。执政官宣布他准备提名时任西西里舰队统领马克·瓦勒里·梅萨拉为独裁官,元老们却反对任命一个不在意大利境内的人为独裁官。保民官马克·卢克雷提把这个问题提交元老院讨论,元老院下令:执政官在离开罗马之前必须就独裁官的人选征求公民大会意见,根据公民大会的指示提名独裁官。如果执政官不希望司法官把问题提出来,甚至他自己也不愿意这么做,那就让保民官把议案提交公民大会。执政官拒绝根据自己的权限向公民大会提交法案,也禁止司法官这么做,问题由保民官提出,公民大会命令提名当时在卡普亚的昆图·福尔维为独裁官。

但就在任命独裁官的公民大会召开的前一天晚上,执政官悄悄跑回西西里。被放了鸽子的元老们只得命令写信给马克卢斯,说他的同僚抛弃了国家,请他帮个忙,任命公民大会指定的人选为独裁官。就这样,执政官马克·马克卢斯根据公民大会的命令,指定昆图·福尔维为独裁官,昆图·福尔维指定首席大祭司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克拉苏为骑兵总管。

6. 独裁官抵达罗马后,派在卡普亚给他当副将的克纽斯·森普罗尼·布莱苏斯前往艾特鲁里亚辖区,接替司法官盖约·卡尔普尼指挥那里的军队,卡尔普尼被调往卡普亚指挥他自己的军队。他定下选举日期,选举却由于保民官和独裁官之间出现分歧而无法完成。抽到第一个投票的加勒里亚年轻的百人队提名昆图·福尔维和昆图·费边任执政官;如果没有保民官盖约和卢奇·阿仁纽斯的干预,按顺序被叫上来投票的其他百人队本来也会依样画葫芦的。他们说,让行政长官延长任期违反宪法,主持选举的人自己当选将创下可怕的先例。因此,如果独裁官允许自己的名字出现,他们将干预大选。但如果被提名的是他以外的人,他们就不会阻挠。独裁官拿元老院的授权、公民大会的命令和先例为选举辩解。在克纽斯·塞维略任执政官期间,盖约·弗拉米尼在特拉西美努斯阵亡,根据元老院的提议,公民大会命令,只要在意大利还有战争,人民可以随心所欲从当过执政官的人中挑选执政官,想来几次就几次。他倒是找到了一个古老的先例,卢奇·波斯都米·梅格卢斯在任临时执政期间,在他主持的一次选举中与盖约·朱纽斯·布布尔库斯一起当选执政官。最近的一个先例是费边,如果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重新当选的。经过长时间的争论,保民官们最终和独裁官同意将此事交给元老院决定。元老们认为,鉴于当时的情况,国家应该由熟知兵法的老将来领导,因此,选举必须马上进行。保民官们不再反对,选举举行。昆图·费边·马克西穆斯(第五次)和昆图·福尔维·弗拉库斯(第四次)当选执政官。随后选出司法官,卢奇·维图里·菲洛、提图斯·昆图·克里斯比努斯、盖约·霍斯蒂略·图布卢斯和盖约·奥伦库雷当选。当年的长官产生后,昆图·福尔维辞任独裁官。

这一年的夏末,一支由四十艘战舰组成的舰队由哈米尔卡率领航行来到撒丁岛。起初他蹂躏了奥尔比亚的土地,随后,普布留斯·曼留斯·伏尔索率领军队出现了,该舰队从这里绕到海岛的另一侧,在破坏了卡拉利斯的土地后,满载各种掠获物返回非洲。

多个罗马祭司在这一年去世,由别人替补。盖约·塞维略当选祭司,替代提图斯·奥塔基略·卡勒斯的职位。提贝里之子提贝里·森普罗尼·隆古斯当选占卜官,接替提图斯·奥塔基略·克拉苏;提贝里之子提贝里·森普罗尼·隆古斯入选监管宗教仪式的十人委员会成员,接替盖约之子提贝里·森普罗尼·隆古斯。圣典祭司马克·马奇和部落祭司马克·埃米略·帕普斯去世,但这一年他们的位置没有人填补。这一年的监察官是卢奇·维图里·菲洛和首席祭司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克拉苏。克拉苏在当选监察官之前没有当过执政官或者司法官,而是直接从市政官跳到监察官的。由于卢奇·维图里去世,这一届监察官既没有挑选元老,也没有做事,克拉苏还因此辞了职。主座市政官卢奇·维图里和普布留斯·利基纽斯·瓦鲁斯把罗马运动会延长了一天。平民市政官昆图·卡提和卢奇·波奇·利基纽斯从罚款中拨出钱来,为克雷斯神庙塑造了几尊铜像,举办了在当时条件下算得上是奢华的运动会。

7. 这一年的年末,斯基皮奥的副手盖约·莱留斯经过三十四天的跋涉从塔拉科抵达罗马。他带着一长串的俘虏进城,吸引了一大群人。第二天,他向元老院做报告,他说,西班牙首府新迦太基城在一日之内被拿下,许多反叛的城市重新归顺,新的城市被接纳为盟友。从俘虏那里得到的情报大部分与马克·瓦勒里·梅萨拉信中所说的一致。最让元老们感到不安的是哈斯德鲁巴即将进入意大利,而他们连对付汉尼拔都有困难。莱留斯随后被引见给公民大会,把同样的事又讲述了一遍。元老院命令为普布留斯·斯基皮奥的胜利举行一天的感恩庆典,让盖约·莱留斯率领他带回来的舰队尽快返回西班牙。

我注意到有些人把攻占新迦太基这件事放到了下一年,我是根据许多作者的叙述把它算在这一年的,因为我觉得很难相信斯基皮奥会在西班牙呆上一整年无所事事。

【公元前209年】

三月十五日,昆图·费边·马克西穆斯第五次、昆图·福尔维·弗拉库斯第四次就任执政官,同一天,元老院下令二人共同负责意大利战区,不过,他们被分到不同地区。费边指挥塔伦顿战争,福尔维负责卢卡尼亚和布鲁提翁。马克卢斯的指挥权延续一年。司法官们随后抽签确定各自的辖区。城市司法区归盖约·霍斯蒂略·图布卢斯;卢奇·维图里·菲洛负责外国和高卢事务;卡普亚归提图斯·昆提·克里斯比努斯;盖约·奥伦库雷负责撒丁岛。军队也根据各自的辖区进行了分配。福尔维接手马克·瓦勒里·莱维努斯在西西里的军队;昆图·费边接手盖约·卡尔普尼在艾特鲁里亚的军队。城市军团替换在艾特鲁里亚的军队;盖约·卡尔普尼负责的辖区和军队不变。提图斯·昆提负责卡普亚,接手昆图·福尔维在那里指挥的军队。卢奇·维图里接手代司法官莱托里的辖区和当时驻扎在阿里米农的军队。马克·马克卢斯继续指挥他当执政官时的得胜之师。马克·瓦勒里和卢奇·金奇也延续了他们在西西里的指挥权,他们得到了参加过坎奈战役的军队,但必须从克纽斯·福尔维军中幸存的士兵中挑选。他们被执政官集中起来送往西西里,背负耻辱性的服役条款,和在坎奈战役中服役的人以及因溃逃被元老院送到这里的克纽斯·福尔维司法官的军队享受同等待遇。盖约·奥伦库雷在撒丁岛负责指挥普布留斯·曼留斯·伏尔索在该辖区的军队。普布留斯·苏尔皮丘的指挥权延续一年,受命率领同样的陆海军对付马其顿。西西里方面奉命把三十艘五列桨战舰派往塔伦顿,交给执政官费边。马克·瓦勒里·莱维努斯奉命要么亲率其余的战舰到非洲去劫掠,要么派卢奇·金奇或者马克·瓦勒里·梅萨拉前往。西班牙没有变化,斯基皮奥和西拉努斯继续指挥那里的军队,直到被元老院召回。这一年辖区和军队的安排就是这样的。

8. 人人都忙于重要事务,但就在部落祭司的选举中,当选出马克·埃米略的继任者时,一个古老的争议再次被提起。贵族们拒绝接手平民盖约·马米略·维图卢斯作为候选人,因为在他之前,担任这一祭司职务的都是贵族。保民官接到反对意见后,将此事交给元老院处理。元老院把它交给公民大会决定。就这样,盖约·马米略·维图卢斯成为第一个当选部落祭司的平民。

首席祭司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强迫盖约·瓦勒里·弗拉库斯当朱比特祭司。盖约·瓦勒里·莱托里当选主持圣典的十委会成员,接替已故的昆图·穆奇·斯盖沃拉。

我本来会悄悄地略过被违心任命为祭司的事不提,但这件事竟然让一个人浪子回头,我就不能不说一下了。盖约·弗拉库斯年轻时游手好闲,放浪形骸,他的堕落激怒了他的哥哥卢奇·弗拉库斯和亲戚。首席祭司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因此任命他为朱比特神庙祭司。他开始专注于宗教圣典,完全告别过去的生活方式,成为最受尊敬的青年,贵族首领们无论亲疏无不对他赞赏备至。重新做人让他对自己有了自信,他要求被接纳进入元老院。由于前任的不德,这一特权已经被中止很久了。司法官卢奇·利基纽斯把他带出元老院,为此这位祭司向保民官提出申诉。他要求恢复他的祭司身份所拥有的古老特权,还有他的职务所享有的镶紫边罩袍和主座椅子。司法官认为这项特权不能是基于史书记载的先例,因为那都是些老古董了,而应该基于最新的做法。他说,在他的记忆中,从他们的父辈、祖父辈开始,朱比特祭司就没有享受过这项特权。保民官们认为,那项特权是因为祭司们的懈怠而被取消的,惩罚应该是对人,而不是对职务。元老院和公民大会一致同意把祭司带进元老院,就连司法官本人也不反对。所有人都认为祭司是靠自己纯洁的生活而不是祭司的特权达到自己目的的。

在前往各自的辖区之前,执政官们为罗马征召了两个军团,还充实了其他军队的数目。执政官福尔维任命他的兄弟盖约·福尔维·弗拉库斯为副将,率领原来的城市军团前往艾特鲁里亚,把艾特鲁里亚的军队带回罗马。费边执政官命令他的儿子昆图·费边·马克西穆斯率领福尔维的残余军队到西西里交给代执政官马克·瓦勒里,他们的总数是三千三百三十六人,从他的手中接过两个军团和三十艘五列桨战舰。把这些军队从该岛撤出无论是从实际上还是表面上看一点也没有削弱该辖区的防卫力量。他有两个得到最有效补充的老兵军团,还有大量努米底亚逃兵,既有步兵,也有骑兵,还组织了两支西西里军队,这些人在艾皮库德斯和迦太基军队中服役过,都是沙场老兵。他把这些外国辅助军队编入罗马军团,表面上维持着两个军团的编制。他命令卢奇·金奇率领一个军团保卫原来耶罗王国的地盘,亲率另一个军团守护岛屿的其余部分,也就是从前分属罗马和迦太基的领地。他还划分海军的七十艘战舰,以便保护整个海岸线。他率领穆提尼的骑兵察看土地,看哪些被耕种,哪些被荒废,根据情况对所有者进行表扬或者责备。他的努力结出了硕果,他把粮食送往罗马,同时储存在卡塔纳,供应即将在夏天进入塔伦顿的军队。

9. 但是,在把军队运往西西里时差点酿成严重的骚乱。他们主要由拉丁人和盟国士兵组成。飓风往往起于青萍之末。在拉丁人和盟国士兵的聚会上人们开始嘀咕。他们说,他们被十年的兵役和贡赋榨干了。几乎每年他们都得遭遇惨败。他们有的人阵亡,有的人病死。被罗马人征了兵比被迦太基人抓住离死亡更近。因为敌人不要赎金就把人送回来,罗马人把他们送往意大利之外,不是去服役,而是去流亡。坎奈战役的幸存者已经在国外八年了,他们正在老去,敌人却比从前更加强大,他们会在敌人离开意大利之前死去。如果老兵回不了国,新兵不断被征召,国家很快会空无一人。因此,他们必须在赔掉一切之前拒绝罗马人,因为不久现实就会迫使他们这么做。只要让罗马人看到盟邦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他们就会与迦太基人议和。否则,只要汉尼拔一息尚存,意大利就会战争不断。这就是他们在一起时所说的话。

这时候的罗马有三十个拉丁殖民地,它们都向罗马派驻代表。其中,十二个殖民地的代表告诉执政官,他们没有能力提供人力或者金钱。这十二个殖民地是阿代亚、尼佩特、苏特里翁、阿尔巴、卡色奥利、科拉、苏艾萨、基尔凯伊、塞提亚、卡勒斯、纳尼亚和因特兰纳。执政官们受到当头一击,想制止这些城市的可怕行动。他们认为谴责和劝诫比温和的措施更有效,于是说道,这种话执政官提都不敢向元老院提,他们竟敢对执政官说出来。这不止是拒绝服兵役那么简单,而是公然叛变。执政官们要求他们趁这件肮脏的事只是说而没有做,就当没发生过,赶紧回去和他们的同胞协商。执政官们正告他们,他们是罗马人,不是康帕尼亚人或者塔伦顿人。他们的根在罗马,从这里被派往殖民地和夺自敌人的土地,目的是为了增加国家的人口。如果他们是有感情的人,对母国怀有一丝的感激之情,他们就应该回报这个国家,如子女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那样。他们应该重新考虑这件事,如果他们莽撞行事,就是把罗马帝国和胜利拱手交给汉尼拔。

两执政官轮番劝导,苦口婆心,使者们却全然不为所动。他们说,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带回去的,他们的元老院也没有新的计划,他们既没有可服役的人员,也没有可充作军饷的钱。执政官们见他们油盐不进,只得把此事提交元老院讨论。元老院大惊,许多人说帝国完了,其他殖民地将纷纷效尤,所有盟国一起密谋,把罗马出卖给汉尼拔。

10. 执政官们试图鼓励和安慰元老院,告诉他们其他殖民地会保持忠诚,继续履行他们的义务。至于那些拒绝履行义务的殖民地,如果罗马派人去责备而不是恳求他们,他们会对罗马保持应有的尊敬。元老院批准他们便宜行事。执政官们在摸清其他殖民地的意图后召集他们的代表,问他们是否准备按规定提供士兵。弗雷格莱使者马克·塞斯蒂略代表十八个殖民地表示,他们不仅准备按规定提供士兵,如果需要更多,他们也会提供,而且将唯罗马之命是从。他们有能力这样做,而且心甘情愿。执政官们说单独的感谢已经不足以表彰他们对国家的贡献,他们应该得到元老院全体元老的感谢,把他们领进元老院。元老院投票,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谢意,责成执政官们将他们引见给公民大会,把他们从前和最近对国家所做的杰出贡献一一介绍。

许多年过去了,即使是到了今天,我们也不应该让他们的名字默默无闻,或者剥夺他们应得的赞誉。他们是西格尼亚人、诺巴人、萨提库拉人、布林迪西人、弗雷格莱人、卢克里亚人、维努夏人、亚德里亚人、菲尔曼人和阿里米农人。在海的南边有庞提埃、派斯顿和科萨。在内地有贝内文顿、埃色尼亚、斯波勒顿、普拉肯提亚和克雷莫纳。

在这些殖民地的帮助下,罗马帝国和人民站稳了脚跟,元老院和罗马人民向他们表示了感谢。至于那十二个拒绝服从的殖民地,元老院禁止提起它们的名字,执政官既不遣散也不挽留他们,不得对他们发表讲话。这种沉默的责备与罗马人民的尊严极其吻合。

一边是执政官们做好各项战争准备,另一边,元老院决定把国家用于极端危急时刻储存在最神圣的金库里的由解放奴上缴的黄金取出。被取出的黄金多达四千磅,两执政官、代执政官马克·马克卢斯和普布留斯·苏尔皮丘以及经抽签分得高卢辖区的司法官卢奇·维图里各分得五百磅。此外,执政官费边增加一百磅,准备用于塔伦顿卫城。其余部分作为现金,用于在西班牙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将军光荣作战的士兵购买军衣。

11. 元老院还决定,在执政官们离开罗马之前,所有的异象都必须得到禳祓。在阿尔巴山,朱比特雕像和神庙附近的一棵树被闪电击中。奥斯蒂亚一口井,卡普亚的城墙和幸运之神庙,西努艾萨的一面城墙和一扇城门遭雷击。据报阿尔巴湖的水里带血。在罗马幸运女神神堂里镶在女神头冠上的一尊塑像自动脱落,掉到她的手中。在普里维农,人们言之凿凿,一只公牛说话,一只秃鹫在大广场上熙熙攘攘时飞进一家店铺。在西努艾萨,一个不男不女的婴儿降生,这种孩子被用希腊语称为雌雄同体。希腊比拉丁语更便于组成复合词。那里还下牛奶雨,一个长着大象脑袋的男婴降生。这些异象都被用大型牺牲进行禳祓,元老院宣布各庙宇举行祈祷活动一天。司法官盖约·霍斯蒂略奉命根据当时的仪式宣誓并举行纪念阿波罗的运动会。

与此同时,执政官昆图·福尔维举行监察官选举。马克·科尼略·克特古斯和普布留斯·森普罗尼·图迪塔努斯当选,二人都没有当过执政官。根据元老院的提案,公民大会命令监察官将康帕尼亚的土地出租,用于耕种。

元老院的甄选却因监察官之间关于元老院长的人选争议被推迟。选择权原本归森普罗尼,但科尼略坚持,祖传的惯例必须得到遵守,元老院长应该是当时在世的当过监察官的人。提图斯·曼留斯·托夸图符合这一条件。森普罗尼反驳道,神明让他抽到这个选择权,就同时授予他自由选择的权力。在这件事情上他要自主行事,选择昆图·费边·马克西穆斯作为罗马国的元老院长,即便是在汉尼拔面前,他都可以打包票。经过长时间辩论,他的搭档不再坚持,执政官昆图·费边·马克西穆斯当选元老院长。新一届元老院组成,八人被取消元老资格,其中就有在坎奈战败后建议放弃意大利、因此受到鄙视的卢奇·凯基略·梅特卢斯。同样的标准在对骑士等级的监察中依然适用,但很少有人受此耻辱。所有参加过坎奈战役、当时在西西里服役的骑士都被褫夺其战马。在这一严厉惩罚之外,他们还被增加了一条时间上的惩罚,过去他们骑着由公开饲养的战马服役的时间不被计入服役时间,他们要用自费饲养的战马打满十场战役。监察官们还搜查并发现了许多本应在骑兵里服役的人,大量在战争开始时就年满十七岁而没有服役的人被褫夺公民权。接着,他们发包重建被大火焚毁的大广场上的七家店铺、粮食市场和王宫。

12. 把在罗马该办的事情办理停当后,两执政官奔赴战场。福尔维先前往卡普亚,几天后费边也来了。费边私下请求同僚,又写信给马克卢斯,要求他们在他进攻塔伦顿时采取最严厉的措施缠住汉尼拔。他指出,该城被攻取后,汉尼拔四面受敌,无处安身,没有安全的后路,到那时,连留在意大利的借口都没有。他还送信给执政官莱维努斯驻扎在雷吉翁的驻军统领,让他对付布鲁提翁人。那里的驻军有八千人,如前所述,他们主要来自西西里的阿加图纳,惯常以劫掠为生。他们中还加入当地的布鲁提翁逃兵,与他们一样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这伙人首先奉命破坏布鲁提翁人的土地,接着进攻考洛尼亚城。他们迅速而贪婪地执行了任务,在洗劫并赶走耕作者后,向城市发起猛攻。

受到费边信函的激发,又自觉在罗马将领中没有人能比他更好地对付汉尼拔,马克卢斯在地里能够找到充足的粮草时立即离开冬令营,与汉尼拔相遇于卡努西翁。当时,汉尼拔正在引诱卡努西翁人叛离罗马,一听马克卢斯正在逼近,他立即从那里拔营。这个地区四面开阔,没有可供发动伏击的隐蔽处。因此,他从那里撤往森林地带。马克卢斯紧追不舍,抵近扎营。工事完成后,他率军出战。汉尼拔派出小股骑兵或者长矛兵进行小规模战斗,认为没必要来一场总决战。然而,他却被拖进一场他本想避免的战斗。汉尼拔连夜拔营,却在平原地带被马克卢斯撵上。汉尼拔扎营时,马克卢斯四面攻击他的作业人员,不让他完成工事的构筑。随后发生阵地战,所有军队都参战。夜幕降临,双方撤退,不分胜负。他们匆忙在天黑前加固工事,两军相距不远。第二天天一亮,马克卢斯就率军上场。汉尼拔也不避战,极力鼓舞士气,希望他的军队记住特拉西美努斯和坎奈的战绩,灭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他说,敌人追着他们的脚后跟跑,不让他们安生或者扎营,甚至不让他们喘口气,四处看一看。每一天在平原上,他们都能看到初升的太阳和罗马军队的战阵。如果他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哪怕是流点血,他都会更加稳扎稳打。受到此番激励,又因每天都受到敌人的逼迫和挑衅,对跋扈的敌人同仇敌忾,他们一开始就士气高涨。战斗持续了超过两个小时,罗马军队右翼的盟军和精选部队开始动摇。马克卢斯察觉后,把第十八军团派上前线。一些人在乱哄哄地后撤,其他人不情愿地顶上,整个战线一片混乱,之后被彻底击溃。他们的羞耻心被恐惧所战胜,调头就跑。在战斗和逃跑中,多达二千七百名罗马及盟军士兵阵亡,其中包括四名罗马军队的百夫长和两名护军,马克·利基纽斯和马克·赫尔维。最先逃跑的那一翼丢掉两面军旗,替换上场的军队也丢掉两面。

13. 回营后,马克卢斯对他的士兵们发表了一番严厉刻薄的讲话,愤怒的统帅的话带给他们的痛苦比他们在这一整天不成功的战斗中所承受的还要大。他说:“我赞美并感谢不朽的神明,敌人在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后,在你们惊慌失措逃入壁垒和营门时没有来攻击我们的军营。毫无疑问,你们会弃营而逃,就像你们逃离战场一样怯懦。你们为什么慌?你们在怕什么?是什么东西占据了你们的头脑,让你们突然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和谁作战?这些敌人和你们去年夏天战胜并追着跑的那些人是一样的;他们也是你们最近以来紧追不放、在你们面前没日没夜逃跑、被你们的小规模战斗弄得不堪其烦、昨天还在被你们整得走也不是扎营也不是的那些人。我就不提那些你们可以引以为傲的事情,单说那些能够让你们引以为耻和后悔莫及的事。昨天你们和敌人分开时不分胜负。昨天晚上和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是你们的兵力被他们削弱了,还是他们的兵力增加了?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对自己的军队或者罗马士兵发表讲话。身体和武器是一样的,但如果你们的心也一样,敌人会看见你们逃跑吗?他们能夺走你们连队的队旗吗?迄今为止他只能吹牛说消灭过罗马军团,但是昨天,你们第一次送给他们打跑一支军队的荣誉。”

听到这里,许多士兵开始叫唤,要求他原谅他们在当天的表现,请求他在心情高兴时再考验他们的勇敢。“我会的,”马克卢斯说道,“明天我会带你们上战场,如果你们表现得像个胜利者而不是失败者,你们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原谅。”

马克卢斯命令给丢失军旗的大队发放大麦;让丢旗的百人队长不扎腰带站立,手里举着剑;命令所有步骑兵第二天全副武装待命。部队解散,士兵们都认为自己活该受到责罚,在罗马军队中,只有他们的将军是真正的大丈夫,他们要用战死或者取得光荣胜利来求得他的宽恕。

第二天,他们根据命令全副武装,准备停当。将军表扬了他们,命令前一天最先逃跑和丢失军旗的人站在第一排。他要求他们个个全力拼杀,战胜敌人,以免昨天逃跑的消息比今天的捷报更早传到罗马。随后他们吃饭补充体力,以防战斗比预期延长,会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为激励士气,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他们走上战场。

14. 汉尼拔闻报,说道:“我们要对付的肯定是个承受不起胜利或者失败后果的人。胜利了,他会猛追战败者。失败了,他会和战胜者接着打。”他随后命令发出战斗信号,率军出战。双方打得比前一天更激烈。迦太基军队把自己发挥到了极致,努力保住前一天取得的荣誉。罗马军队则想要消除他们身上的耻辱。在罗马军队的左翼,丢失军旗的大队战斗在第一线,第二十军团构成右翼。副将卢奇·科尼略·林图卢斯和盖约·克劳迪·尼禄是两翼的指挥,马克卢斯亲自出现在中军,既为鼓气,也作为见证者。在汉尼拔这边,西班牙人是全军的精华,被布置在前线。在相当长时间里战斗处于胶着状态,汉尼拔命令把战象开上前线,想造成敌人的混乱或者恐慌。起初,战象把罗马军队打乱了,突破他们的阵线,把一些人踩在脚下,让另一些人惶恐四散,在罗马战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要不是护军盖约·德基穆斯·弗拉维抢过第一队长矛兵的军旗,命令他们跟在后面,逃跑的人就会更多。他带领他们冲到战象聚成一群、正在造成最大混乱的地方,命令他们把标枪投向战象。要在近距离刺中这样的庞然大物全不费力,他们把标枪集中投向战象。并非所有的战象都被击中,那些身上挂着标枪的畜生,就像不可靠的动物那样,开始逃跑,把那些没有受伤的战象也赶走了。那时候,不仅是一个小队,所有的士兵只要能赶上撤退的战象,全都把标枪投向它们,各人尽其所能。战象被驱赶着,朝自己人猛冲,给自己人造成的伤害比给敌人的还大,它们因害怕所造成的恐慌比受制于它们背上的象主人时还大。罗马军队冲向敌人业已被战象打乱的阵线,将其打散打乱,未遇太大抵抗便把敌人打跑了。马克卢斯派骑兵追击逃敌,直到将其追入军营方止。极度恐慌中,两头战象倒在了大门口,士兵们被迫从壕沟和壁垒入营。在这里被杀的敌人最多,共有八千名士兵和五头战象丧生。罗马人取胜也并非毫无代价,两个军团中大约有一千七百名士兵阵亡,一千三百名盟军士兵被杀;许多罗马和盟军士兵受伤。第二天夜里汉尼拔拔营离开。因受伤者众,马克卢斯不能如愿追击。

15. 被派去监视汉尼拔动向的探子第二天回报,汉尼拔正在前往布鲁提翁。

约在此时,希尔皮尼亚人、卢卡尼亚人和沃尔凯人向执政官昆图福尔维投降,交出汉尼拔在他们城市的驻军。执政官温和地接纳了他们,只是口头责备了他们过去所犯的错误。维比和帕克提跑来要求得到与卢卡尼亚人相同的投降条件,他们是该国迄今为止最有名望的人物,也有望获得条件相似的赦宥。

执政官昆图·费边攻陷萨伦顿城市曼都里亚,俘虏四千,缴获无数。从那里他前往塔伦顿,在港口扎营。李维用来保护运粮船的战舰部分被他装上攻城机械,部分安装了弩机,放上石头和各种投射器。他既装配用桨驱动的轻型船只,也装配了商船,这样一些船员就可以腾出手来输送攻城机和云梯,其他人从远处的战舰上发射矢石杀伤城上的防卫者。这些战舰的装配适合从开阔的水域向城上发起进攻,这片海域没有迦太基舰队,他们已经渡海到科尔库拉帮助菲利普进攻埃托利亚人去了。此时,进攻布鲁提翁的考洛尼亚的军队也担心被敌人打败,在汉尼拔逼近时撤往一处高地,暂时免遭攻击。

费边在围攻塔伦顿时有人出手相助,尽管这与他所取得的重大胜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塔伦顿由汉尼拔留下来的布鲁提翁驻军所控制,驻军统领深爱着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的哥哥在费边军中效力。他从妹妹的一封来信中得知她新结交了一个有钱人,此人深得同胞的青睐。他认为利用他的妹妹,他们有可能让这个情种为他们做事。他把他的设想告诉了执政官。他的分析听起来并非全无道理,他奉命假扮逃兵前往塔伦顿,通过他的妹妹取得驻军统领的信任。他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细,在摸准对方的弱点后,借助他妹妹的美丽,引诱他把负责保卫的地方出卖给罗马人。他们把实施计划的方法和时间确定下来,派一个士兵连夜悄悄出城,避开岗哨,来找执政官,把事情进展和他们的计划通报给他。

在第一更的时候,费边给卫城里和守卫港口的人发信号,他本人则绕过港口,在城市的东边隐蔽了起来。卫城里、海港以及从开阔海域开到岸边的战舰上,四下里号角声响起,大家故意发出呐喊声,伴随着巨大的骚乱,只有真正有危险的地方没有动静。此时,费边让他的人一动不动。因此,从前指挥塔伦顿舰队、这时候碰巧负责这部分地区防卫事务的德莫克拉特看到自己周围静悄悄,其他部分叫喊声一片,仿佛城市已经失陷,不禁担心费边会趁他犹豫不决之时发动进攻,于是把他的军队开往惊叫声最大的卫城。费边等了一段时间,听到一片扰嚷,有人在相互招呼拿起武器,慢慢地,声音消失了。费边认为敌人已经撤离,于是命令把云梯架到与献城人约好的城墙上,那个部分由布鲁提翁人防守。那个布鲁提翁人把罗马人放了进来,城墙陷落。罗马军队从这里入城,之后打开最近的城门,把大股部队放了进来。在大约拂晓时分,他们发声喊,向大广场进发,没有遇到一个武装人员。在这里,他们引起了正在卫城和港口交战的各方军队的注意。

16. 在大广场入口处爆发的战斗十分激烈,却并不持久。塔伦顿人的士气、装备、战术、敏捷和体力均不及罗马人。因此,投完标枪后,他们转身就跑,不敢交手。他们熟悉街道情况,夺路而逃,跑回自己和朋友家。两位头领尼科和德莫克拉特英勇战死。把城市出卖给汉尼拔的始作俑者菲勒美诺骑马全速逃离战场。不久,他的马被发现正在城里闲逛,但他的尸体却没有被找到。人们普遍认为他从马上一头栽入一口开阔的水井里。迦太基驻军统领卡塔洛放下武器前来拜见执政官,希望他能想起他们父辈的友谊,被遇到他的士兵杀死。其余的士兵无论有无武器、迦太基人还是塔伦顿人,全被无区别杀死。许多布鲁提翁人被杀,有的是被误杀,有的是因为罗马人对他们怀有宿怨而被杀,还有的是被杀人灭口,以便让塔伦顿看起来像是被武力夺取,而不是遭到出卖。

随后,军队停止屠杀,转向劫掠。据说有三万名奴隶被抓获;还缴获大量的银锭和银币,三千零八十磅黄金。那里的雕塑和画像几乎和叙拉古一样多,不过,费边的做法比马克卢斯仁慈,他没有劫掠这些东西。当幕僚问他准备如何处理这些体型硕大、装束各异、象征战士的神像时,他下令把这些愤怒的神明留给塔伦顿人。之后,分隔卫城和城市的城墙被夷为平地。

塔伦顿战事正在进行的时候,汉尼拔接受了围攻考洛尼亚的罗马军队的投降。当他听说塔伦顿被围,当即日夜强行军赶来。听说已经来迟,他仰天大叫道:“罗马人也有自己的汉尼拔,我们怎么得到塔伦顿,就怎么失去它。”然而,他并不想像逃兵一样溜走,于是在停下来的地方就地扎营,那里离城五里地。停留几天后,他回到梅塔彭顿。他派人以该城两位头面人物的名义给在塔伦顿的费边送信,说只要对他们既往不咎,他们愿意将梅塔彭顿连同其迦太基守军一起出卖给罗马人。费边认为信的内容是真实的,于是约定一个日子前往梅塔彭顿,并给这些贵族回了信,信当然落入汉尼拔之手。汉尼拔对自己的策略奏效十分得意,认为费边也不免坠入他的圈套,于是在梅塔彭顿附近设下埋伏。但是,费边在出发前占了一卦,鸟卜再三不许。而且在献祭时牺牲警告他要提防叛变和埋伏。约定时间已过,他还是没有到,梅塔彭顿再次派人前来催促。这回他们被立即抓住,经过严训,阴谋曝光。

17. 在西班牙,普布留斯·斯基皮奥整个冬天都在收买蛮族人的感情,一部分是用礼物,一部分是通过把他们的人质和俘虏还给他们。夏初,就在这些事件发生的时候,西班牙名将艾德斯戈来找他。此人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在罗马人手里,但除了出于这个目的外,他也是受到正在发生着的全体西班牙的感情从迦太基人转移到罗马人的影响。相同的动机也促使因迪比利斯和曼多纽斯离开哈斯德鲁巴,把他们的军队部署在军营上方的高地上,从那里沿着一道山脉可以安全地向罗马军队靠拢。

他们无疑是全西班牙的头面人物。哈斯德鲁巴感觉到敌人力量大增,自己却在衰减中,认为如果不大胆做出改变,情况将继续恶化,于是决定尽快打上一仗。斯基皮奥比哈斯德鲁巴心情更迫切,他的信心随着节节取胜而增加,同时,他也想趁敌人会师之前与一个将领和一支军队而不是与敌人的联合部队作战。然而,为了防止被迫同时与超过一支军队作战,他用一个聪明的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他发现整个西班牙的海岸线已经没有迦太基战舰,海军派不上用场,于是把军舰拖到塔拉科的岸上,把海军编入陆战部队。他有大量的武器可以装备他们,有的是在新迦太基城夺得的,有的是在占领新迦太基城后他下令打造的,为此动用了大量的工匠。

开春时,他率领这支军队从塔拉科出发。此时莱留斯已经回罗马,莱留斯不在时他不想干什么大事。他率领军队朝敌人的方向开去,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盟国礼貌地接纳他们,护送他通过各个地区的边界。因迪比利斯和曼多纽斯率领自己的军队在行军途中与他会合因迪比利斯代表二人讲话,他一点也没有蛮族人的愚蠢和鲁莽,而是语带庄重,没有夸耀自己有多么识时务,只是为自己不得不改换门庭表示歉意。他说,他很清楚变节者会受到从前盟友的憎恶,又会遭到新朋友怀疑。对此他没什么可抱怨的,只不过造成这种相互仇恨的不是言辞而是动机。他随后讲述了他们为迦太基将领们所做的贡献,迦太基人的贪婪与傲慢以及对他们和他们的同胞所造成的种种伤害。正因为此,他说他当时只是人和他们在一起,心早就和信奉公正和正义的一方在一起。不堪忍受压迫和不公的人们甚至会请求神明的庇护。他想请求斯基皮奥的是对于他们的投靠采取不偏不倚的态度,日久见人心,从那天开始根据他们的服务来鉴定他们的为人。

罗马人回答道,他会严格照办,不会把他们当叛徒看待,因为不遵守天上和人间律法的人根本不配成为盟友。他把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带来,还给他们,这一做法让他们喜极而泣。当天,他们被带去休息,第二天,双方结盟,他们回去把他们的军队带来。从那时起,他们把营帐和罗马人扎在一起,一直引导着罗马人来到敌人所在的地方。

18. 哈斯德鲁巴的军队驻扎在拜库拉城附近,是距离最近的迦太基军队。他的军营由骑兵警戒。他们立即遭到罗马轻装部队和前锋的攻击,这些罗马士兵不待扎营,便从行军中直接投入战斗。他们是如此藐视敌人,双方的士气由此可见一斑。迦太基骑兵慌乱逃走,被逐回军营,罗马的军旗被推进到他们的营门里。当天罗马军队只想小试身手,因此他们扎下营盘。当晚,哈斯德鲁巴把军队撤往一处高地,在高地的顶峰有一片平整的土地,在他的后面有一条河流,前方和两边是悬崖峭壁。营地的下方是一块缓缓倾斜的平地,由一片相似的山脊所包围,同样难以攀登。第二天,当哈斯德鲁巴看见罗马军队在营前列队时,便把自己的努米底亚骑兵和轻装巴利亚人派到下面这块平地上。

斯基皮奥骑马走在众军将面前,他指出,敌人已经不敢指望能在平地上和他们较量,跑到山上去了。看得出来,他们倚仗的是地势而不是勇敢和武器。但是,新迦太基的城墙更高,罗马士兵都爬上去了。无论是高山还是卫城,甚至是大海,都不能抗拒罗马士兵的武器。敌人占领高地的结果只能是在逃跑时,他们必须从巉岩和峭壁上跳下,但就是这样的退路他也不会给敌人留下。他命令两个大队中的一个去占领河谷的入口,另一个去封锁山的另一边城市通往乡村的道路。他亲自率领在第一天驱逐敌人前哨的轻装部队进攻部署在低处山脊上的敌人轻装部队。一开始他们走过崎岖的地带,除了路不好走,未遇抵抗。当他们走进标枪的射程后,各种武器便纷如雨下。他们用石头予以还击,士兵和随军的仆人齐上阵。这里的石子俯首可拾,几乎和使用投射器一样方便。

尽管爬得很艰难,几乎被石头和箭矢压制住,但是凭着所受的攻城训练和坚定的决心,冲在最前面的罗马士兵成功爬上山脊。他们一登上平地,能够站稳脚跟,便迫使敌人逃离阵地。哈斯德鲁巴的轻装部队习惯于小规模作战,在一定距离之外靠投射武器,勉强可以保护自己,近战时就没准了。罗马人杀死了许多敌人,撵着他们跑回驻扎在更高地方的军队里。斯基皮奥一见,命令获胜的军队向上攀登,攻击敌人的中央部分。他把剩下的军队和莱留斯做了分割,命令莱留斯绕到山的右边,找到一条更容易上山的路。他自己绕近道往左,攻击敌人侧翼。敌人的阵线因此陷入混乱,喊声四起,迦太基军队试图转身面对,被搞得晕头转向。莱留斯趁乱爬了上来,敌人为免于后背受敌而退却,前线出现裂缝,为罗马的中军腾出了一块空地。假如敌人的阵线不破,前线有战象坐镇,地势不利,罗马军队可能永远都上不去。敌人纷纷倒下,斯基皮奥以左翼攻击敌军的右翼,主要进攻哈斯德鲁巴裸露的侧翼。迦太基人无处可逃,左右两边的道路都被罗马军队封死,军营大门被关闭,主帅和众将逃走。战象受惊,在这种恐慌的状态下,它们和敌人一样可怕。因此,多达八千名迦太基士兵被杀。

19. 哈斯德鲁巴在战斗开始前就把财产抓在手上,现在,他让战象在前,聚集尽可能多的逃亡士卒,沿塔古斯河直奔比利牛斯山脉而去。斯基皮奥攻占敌人的军营后,把所有的战利品分给士卒,只留下自由出身的战俘。经点算,他们总共是一万名步兵和二千名骑兵。他把这些人中的西班牙人全部放回,未取分文赎金;命令财政官把非洲人出售。此事过后,大量西班牙人围拢在他的身边,奉他为国王。他们既有之前向他投降的,也有前一天被俘虏的。斯基皮奥先派传令官要求肃静,随后宣布,在他看来,最光荣的头衔是他的士兵们授予他的大将军称号。国王的名字在其他国家很受尊崇,在罗马却不被容忍。如果他们觉得王者风范是人类最高的品德,不妨以默认的方式来表达,但是绝对不能使用那个称谓。即使是蛮族人也能领悟到,这个视王侯如粪土之人拥有无比宽广的胸怀。接着他把礼物分给西班牙的小王和头面人物,他让因迪比利斯从缴获的大量马匹中挑选出三百匹他自己钟意的。

财政官在根据统帅的命令出售非洲人时发现一个英俊少年,在听说他是王族血脉后把他送到斯基皮奥那里。斯基皮奥问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地、他那个年纪为什么会在军营里,那人答道,他是努米底亚人,他的国人叫他马西瓦。他的父亲早亡,他由舅姥爷努米底亚国王加拉抚养。他随舅舅马西尼萨来到西班牙,舅舅率领一支骑兵帮迦太基人打仗。因他年纪还小,马西尼萨禁止他出战,他从未参加战斗。和罗马人开打的那一天,他偷偷牵出战马,带上武器,瞒着舅舅上了战场。他的马向前栽倒,把他掀落马下,被罗马人抓了俘虏。

斯基皮奥命令对这个努米底亚人好生照看,完成工作回到自己的军帐后,斯基皮奥命人把他叫来。斯基皮奥问他是否想回到马西尼萨身边?他高兴得眼泪夺眶而出,回答确实想。斯基皮奥送给他一枚金戒指,一件镶宽紫边背心,一件带金扣环的西班牙披风,以及一匹盛装披挂的战马,把他放走,命令一队骑兵护送,多远由他决定。

20. 斯基皮奥随后举行战争会议。有人提议追上哈斯德鲁巴,但他认为这么做很冒险,担心马戈和另一个哈斯德鲁巴会与其联手,于是他派遣一支军队前去占领比利牛斯山脉的通道,把夏季剩余的时间用于接受西班牙国家入盟。

拜库拉之战过去没几天,斯基皮奥返回塔拉科,途中他肃清了卡斯都洛的通道,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和马戈从远西班牙过来与哈斯德鲁巴会合。这种马后炮式的援助于事无补,却也可以借此机会共商战争大计。他们探讨了各自辖区内西班牙人的动向,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认为,最西边大洋与加德斯交界的西班牙地区还不了解罗马人,因此可能会对迦太基人友好一些。另一位哈斯德鲁巴和马戈认为,由于工作出色,斯基皮奥于公于私都赢得所有人的好感;除非把所有的西班牙战士都调到西班牙最远端,或者进入高卢,否则他们终将全部叛逃。因此,即使没有得到迦太基元老院的批准,哈斯德鲁巴也要率军进入意大利,那里是这场战争的首要目标,他在这样做的同时也把所有西班牙士兵带出西班牙,远离斯基皮奥的影响。他的军队已经因逃兵和战败而减员,应该从西班牙士兵中得到补充。马戈把自己的军队交给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带着一大笔钱到巴利亚人那里去雇佣辅助军队。吉斯戈之子哈斯德鲁巴率领军队撤往卢西塔尼亚的最远端,避免与罗马军队遭遇。从骑兵中抽调三千名精锐交给马西尼萨,让他在近西班牙活动,担任解救盟国和劫掠敌人城镇和乡村的任务。决定作出后,三将军分头落实。

这就是这一年西班牙发生的事情。在罗马,斯基皮奥的声望与日俱增。尽管使用了诈术,攻取塔伦顿还是被算作费边的功劳。福尔维的声誉则日见消退。马克卢斯甚至名声受损,他不仅在与汉尼拔的第一战中败北,甚至当汉尼拔在意大利横行无阻时,他却率领士兵到维努夏的房子里去度夏。保民官盖约·普布里奇·毕布卢斯是马克卢斯的政敌。自从马克卢斯第一战不成功以来,他就不断地在公民大会上攻击马克卢斯,现在他开始要求剥夺马克卢斯的指挥权。马克卢斯的亲友为马克卢斯请假,让他把军权移交给副将,回罗马为敌人对他的指控辩护,他们还中止了在缺席情况下剥夺其指挥权的程序。巧合的是,大约在此时,马克卢斯和执政官福尔维来到罗马,前者是为了正名,后者是因为选举。

21. 有关马克卢斯指挥权问题的辩论在弗拉米尼大马戏场举行,大批平民和各阶层人士到场。保民官不仅指控马克卢斯,还连带指控整个贵族阶层。他说,正是由于他们的不诚实和拖沓作风,汉尼拔才得以控制意大利,把他当作自己的行省一般长达十年。他在这里的时间比在迦太基的还长。罗马人民正在品尝延长马克卢斯指挥权的苦果,他的军队两次战败,现在正在维努夏的房子里悠然度夏。”

马克卢斯陈述了他所取得的战绩,彻底驳斥了保民官的指控,不仅剥夺他指挥权的法案被驳回,第二天,他还被所有的百人队以高度一致的赞成票选举为执政官,时任司法官提图斯·昆提·克里斯比努斯成为他的搭档。次日,时任首席大祭司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克拉苏·狄维斯、普布留斯·利基纽斯·瓦鲁斯、塞斯都·朱利亚·凯撒和昆图·克劳迪·弗拉门当选司法官。

就在大选期间,艾特鲁里亚的背叛搅乱了大家的心情。负责该辖区的代司法官盖约·卡尔普尼写信说阿雷提翁人是始作俑者。为此,当选执政官马克卢斯被立即派往那里进行调查,如果事态严重,就把他的军队调过去,把战争由阿普利亚移往艾特鲁里亚。艾特鲁里亚人大惊,终止了行动。塔伦顿派人前来议和,希望保住他们的自由和法律。元老院让他们等费边回罗马后再来。

那一年的罗马和平民运动会都被增加了一天。主座市政官是卢奇·科尼略·考迪努斯和塞维·苏尔皮丘·加尔巴;平民市政官是盖约·塞维略和昆图·凯基略·梅特卢斯。据说塞维略是没有资格做保民官或者市政官的,因为他的父亲十年前被宣布死亡,他被认为在做三人分地委员会成员时在穆提纳附近被伯伊人杀死,现在人们普遍认为他还活着,是个战俘。

【公元前208年】

22. 在布匿战争的第十一年,马克·马克卢斯和提图斯·昆提·克里斯比努斯就任执政官。如果算上他因为技术原因没有就任的那一次,这是马克卢斯第五次当选执政官。两执政官全部负责意大利战区,军队也是上一年的执政官军队。第三支军队在维努夏,是马克卢斯从前指挥的军队。执政官们可以在三支军队中任选一支,第三支军队将交给抽到塔伦顿和萨伦顿的人。其余的辖区在司法官之间分配,普布留斯·利基纽斯·瓦鲁斯掌管本城,首席大祭司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克拉苏负责外国人和元老院交办事务。塞斯都·朱利亚·凯撒负责西西里,昆图·克劳迪·弗拉门负责塔伦顿。昆图·福尔维·弗拉库斯的任期延长一年,接管原先由提图斯·昆提负责的卡普亚,指挥一个军团。还有两个人也续任了:盖约·霍斯蒂略·图布卢斯以代司法官身份继续指挥,接管盖约·卡尔普尼在艾特鲁里亚的两个军团;卢奇·维图里·菲洛以代司法官身份继续掌管高卢行省,指挥他当司法官时的两个军团。司法官盖约·奥伦库雷掌管撒丁岛,指挥两个军团,元老院命令对他适用与卢奇·维图里相同的办法,将他的指挥权延续问题提交公民大会决定。此外,他还获得普布留斯·斯基皮奥从西班牙送来的五十艘战舰,作为保护本辖区之用。普布留斯·斯基皮奥和马克·西拉努斯继续负责现在的西班牙行省,指挥现有的军队。有消息说迦太基人那一年正在做大规模的海战准备,意图用二百艘战舰封锁整个意大利、西西里以及撒丁岛的所有海岸,因此,斯基皮奥奉命把他从意大利带去和从迦太基人那里缴获的八十艘战舰中拨出五十艘送往撒丁岛。

西西里的安排是这样的。塞斯都·凯撒分得坎奈的军队;马克·瓦勒里·莱维努斯继续留任,指挥在西西里的七十艘战舰,外加上一年驻扎在塔伦顿的三十艘战舰。他奉命在他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率领这支由一百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前往非洲进行劫掠。普布留斯·苏尔皮丘留任一年,负责马其顿和希腊战区,指挥同一支舰队。在罗马的两个军团不变。执政官们获准征召满员所需的军队。这一年共有二十一个军团在保护着罗马帝国。

城市司法官普布留斯·利基纽斯·瓦鲁斯奉命维修停泊在奥斯蒂亚的三十艘老战舰,同时为二十艘新战舰配满船员,这样,他就有五十艘战舰可用于保护罗马附近的海岸。盖约·卡尔普尼奉命在继任者到来之前不得移动他在阿雷提翁的军队。他和图布卢斯都得到指示,要特别注意在那个地区可能出现的新的阴谋。

23. 司法官出发奔赴各自的辖区。执政官们却因宗教问题而滞留罗马。他们接到多起异象的报告,牺牲总是不能给出吉祥的征兆。康帕尼亚来报,幸运之神庙和战神庙以及多座坟墓遭到雷击。在库迈,迷信把神明和最细微的事件联系起来,老鼠咬了朱比特神庙里的金子。一大窝蜜蜂在卡西农大广场上筑巢。奥斯蒂亚的城墙和城门被闪电击中。在凯尔,一只秃鹫飞进朱比特神庙。沃尔西尼的一个湖泊流出血水。因为有这些异象,国家举行了一天的祷告活动。有好几天,大型牺牲都没有给出吉兆,神明迟迟不肯示好。这些不祥之兆直指执政官本人,国家则未受波及。

在昆图·福尔维和阿皮·克劳迪任执政官期间,阿波罗运动会第一次由城市司法官普布留斯·科尼略·苏拉主持举办。从那时起,所有的城市司法官接续举办这些活动。但是他们只发愿一年举办一次,而没有固定在哪一天举办。这一年,罗马及周边地区发生了一场大瘟疫,疫病持续时间长,但很少致命。为此,全城各街道都举行了祈福活动,城市司法官普布留斯·利基纽斯·瓦鲁斯奉命向公民大会提交法案,发誓为阿波罗运动会确定一个日子。他本人第一个起誓,并在七月五日举办运动会,从此,这一天成为神圣的日子。

24. 有关阿雷提翁的消息变得越来越严重,元老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虑。因此,他们写信给盖约·霍斯蒂略,指示他立即命令该城提交人质;盖约·特伦提·瓦罗被授予军权,前往接收人质并把他们送往罗马。瓦罗一到,霍斯蒂略立即命令驻扎在该城前的一个军团向城里进发。卫兵布置停当,他把元老们召集到大广场,要求他们提交人质。元老院要求给两天的考虑时间,他命令他们立即提交人质,否则第二天就抓走元老们所有的孩子。之后,护军、盟军统领以及百夫长们奉命看守城门,不放一个人夜里出城。命令没有被不折不扣地执行,有七名元老趁守卫没有上岗,带着他们的孩子连夜出逃。第二天天一亮,元老们被叫到大广场,那些找不到的人家产被拍卖。从其余的元老和他们的孩子中挑出一百二十名人质,交给瓦罗带到罗马。瓦罗的汇报让元老院比以前更怀疑,认为艾特鲁里亚人的反叛已经迫在眉睫,于是瓦罗奉命亲率一个城市军团前往阿雷提翁,保卫这座城市。元老院命令盖约·霍斯蒂略率领其余的军队走遍整个辖区,将革命消灭在萌芽之中。瓦罗率军抵达阿雷提翁后,向该城长官索要城门钥匙,对方回答找不到。瓦罗认为,他们并没有丢失钥匙,而是被故意放到了别的地方。他给所有的城门换上新锁,严加看管,确保万无一失。他让霍斯蒂略相信,让艾特鲁里亚人不造反的希望就在于不给他们轻举妄动的机会。

25. 元老院就如何处理塔伦顿人一事进行了激烈的辩论,费边参加会议。他为那些被他打败的人做了辩护,其他人却对他们愤怒有加。更多的人拿他们和康帕尼亚人相比,认为他们论罪当罚。元老院根据马纽斯·阿基略的建议通过决议,向该城派出驻军,塔伦顿人不得出城;待意大利更加安定后,有关塔伦顿人的表现必须再次提交元老院审议。有关塔伦顿卫城守军统领马克·李维的事情也引起激烈的辩论。有人提议投票谴责该统领,正是由于他的玩忽职守,塔伦顿才被出卖给了敌人。也有人提议,他守住卫城五年,塔伦顿光复主要是他一人的功劳,对他予以表彰。还有人走折中路线,宣称他的案件应该由监察官而不是元老院来裁决。费边赞成这最后的意见,但补充一点,他承认收复塔伦顿是李维的功劳,正如李维的朋友们在元老院公然吹嘘的那样,但如果没有丢失塔伦顿,也就没有收复它的必要。

执政官之一提图斯·昆提·克里斯比努斯带着增援部队前往卢卡尼亚,接管昆图·福尔维·弗拉库斯所属军队。马克卢斯因想起一些宗教琐事而滞留在罗马。其中之一是在高卢战争期间,他曾经在克拉斯蒂迪翁发誓要建一座荣誉与勇敢之神庙,其竣工典礼受到祭司们的阻挠,他们说,一庙不能献给两位神明,因为要是庙宇遭到雷击,禳祓就会出现问题,不知道牺牲应该献给哪一位。此外,除特殊情况外,一具牺牲也不能献给两位神明。因此,他迅速建起另一座勇敢之神庙。尽管如此,马克卢斯还是没有主持这两座庙的竣工仪式。他终于率领增援部队出发,到维努夏指挥他上一年留在那里的军队。

克里斯比努斯看到费边因攻陷塔伦顿而声望日隆,也想拿下布鲁提翁的洛克里。他派人到西西里取来各种攻城机械,还从那里调来战舰,向面朝大海的那面城墙发起进攻。但是,汉尼拔率军来到拉基尼翁,又有消息说他想与之联手的搭档马克卢斯已经离开维努夏,他只得放弃攻城计划。因此,他从布鲁提翁回到阿普利亚,两执政官在维努夏和班提亚之间分开扎营,相距不到三里地。汉尼拔在解了洛克里之围后也回到该地区。两执政官都是乐天派,几乎天天出兵求战,他们信心十足,认为只要敌人敢和两支执政官军队决一死战,他们就可以结束战争。

26. 上一年,汉尼拔在与马克卢斯的战斗中一胜一负,因此,在遇到同一个对手时,他的希望与害怕参半,更别说两位执政官联手了。于是,他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伎俩,找机会设伏。两军经常交手,互有胜负。执政官们觉得那个夏天可能会消耗在这样的战斗中,尽管如此,围攻洛克里的计划还是可以同时进行。因此,他们写信给卢奇·金奇,让他把西西里的舰队开过来。为了能从陆地上围攻洛克里,他们又命令把塔伦顿驻军的一半开来参战。汉尼拔从某些图里人的嘴里得知这些事即将发生,于是派人在通往塔伦顿的路上设伏。三千名骑兵和二千名步兵在佩特利亚山下隐蔽起来。罗马军队没有派人在前探路,掉进伏击圈,多达二千名士兵阵亡,约一千二百人被俘。其余的人从田里和山里四散而逃,回到塔伦顿。

在迦太基和罗马军营之间有一处林木覆盖的小山,起初双方都没有占领这里,此山面朝敌人,罗马人不熟悉其地形,汉尼拔则认为这里更适合伏击而不是扎营。因此,他在夜里派去一些努米底亚骑兵,把他们隐藏在林子里。白天他们一动不动,以防被人从远处发现。在罗马军营里,士兵们都在嘀咕,应该占领这处高地并筑垒守卫,以免被汉尼拔抢占,让敌人踩在自己的头顶上。马克卢斯被这种说法所打动,对自己的搭档说:“为什么我们不亲自带一些骑兵去侦察一番?我们亲眼所见,做决定时才踏实。”克里斯比努斯表示赞成,他们率领二百二十名骑兵出发了。在这些骑兵中,四十名是弗雷格莱人,其余的来自艾特鲁里亚。执政官之子马克·马克卢斯、两名护军、奥卢斯·曼留斯以及两个盟军都统卢奇·阿仁纽斯和马纽斯·奥留斯随行。根据一些史家的记载,马克卢斯那天做了献祭,第一头牺牲的肝脏没有头;第二头牺牲各部位齐全,就是头上有个瘤子。外表光鲜而内脏残缺,这让占卜官十分不喜。

27. 执政官马克卢斯求战心切,就嫌两军距离不够近。在离开壁垒时,他命令军队做好准备,如果他们察看后觉得高地合适,大家就收拾行李跟上。

军营前有一片小平地,从那里上山的路敞开着,从各个方向都能看到。敌人在那里设有侦察哨,倒不是为了等待如此重大事件的发生,而是为了劫杀出营搜集柴禾和粮草的人和走得太远的落单者。岗哨发出信号,让努米底亚人从埋伏地出来。那些从山顶下来迎敌的人并不马上献身,而是等负责拦路的人绕到敌人背后,这才从各个方向窜出来,发声喊,开始进攻。两执政官身处山谷地带,上山的路被敌人把持,后退的路也被切断。然而,要不是艾特鲁里亚人开始撤退,影响了其他人的士气,战斗本来会持续更长时间的。尽管被艾特鲁里亚人抛弃,弗雷格莱人却死战不退,两执政官在没有受伤时也鼓励大家坚持战斗,并亲自参战。但是,当他们看见两执政官双双受伤、马克卢斯被一杆标枪射穿、倒地身亡时,他们也带着克里斯比努斯执政官和小马克卢斯一起逃跑。只有极少数人幸存,克里斯比努斯身上有两处枪伤,小马克卢斯也受了伤。护军奥卢斯·曼留斯被杀,两个盟军都统中,马纽斯·奥卢斯被杀,卢奇·阿仁纽斯被俘。五名执政官的扈从被生擒,其余的或者被杀,或者随执政官逃回。四十三名骑兵死于战斗或者逃跑,十八人被俘。军营响起警报,军队匆忙赶去解救执政官们,却看到一位执政官和另一位的儿子受伤,只有少得可怜的探险者回营。无论从哪方面看,马克卢斯之死都令人惋惜。他的做法与其年龄不符,当时他已经过了六十岁,作为一员老将,他本应谨慎持重,却一时心血来潮,毁了自己、同僚和几乎是整个国家。

如果我把关于马克卢斯之死的各种版本都讲一遍,恐怕就会在一个话题上太不着边际了。不谈其他,单卢奇·凯留斯就有三个版本。一个是传统的说法;第二个是他的儿子所写的颂词,此子亲历此事;第三个据称是他亲自调查的结果。尽管众说纷纭,大部分人都同意,他出营是为了观察地形,所有人都说他死于伏击。

28. 罗马执政官一个被杀,一个受伤,汉尼拔因此认为敌人一定垂头丧气。机不可失,他立即把军营移到刚刚发生战斗的高地。他在这里找到马克卢斯的遗体,将其安葬。同僚战死,自己受伤,克里斯比努斯气沮,第二天他连夜拔营,在离他最近的山里扎营。营地在一处高地上,周围受到很好的保护。两将在这里斗智斗勇,一个使诈,另一个反诈。汉尼拔获得马克卢斯的戒指和遗体。克里斯比努斯为防止汉尼拔利用徽章做文章,向周边国家派出使者,通知他们他的同僚已经被杀,敌人得到他的图章,不要相信以马克卢斯名义发出的任何信件。执政官的信送到萨拉皮亚不久,汉尼拔的信件到了,信是以马克卢斯的名义书写的,信中说,马克卢斯准备在第二天来萨拉皮亚;城里的驻军必须做好准备,他可能有事让他们干。萨拉皮亚人心知有诈,认为汉尼拔痛恨他们背叛并杀死迦太基骑兵,这是要寻机报复。信使是个罗马逃兵,他们把他打发回去,以免打草惊蛇。接着,他们让城里居民分股沿着城墙在合适的地方守卫。当夜,守卫和岗哨特别留意,在认为敌人会来的城门两边布置了最精锐的卫队。大约四更天,汉尼拔靠近该城。他的前锋由罗马逃兵组成,罗马军队装束。这些人都说拉丁语,他们走到城门口,大叫城里人开门,执政官到。卫兵仿佛刚被叫醒,开始忙乎起来,使劲打开城门的铁闸。一些人压撬棍,一些人拉绳索,把铁闸拉起来,高度刚够一个人不用弯腰进来。门将将够宽,逃兵们鱼贯而入,大约有六百人进了城。突然吊绳被松开,铁闸轰然落下。逃兵们仿佛置身朋友中间,正在像往常行军以后那样漫不经心地把武器挂在肩上,突然,一些萨拉皮亚人扑向他们,另一些人连接城门的塔楼和城墙上发射石头、长矛和标枪,以吓退敌人。

汉尼拔自作自受,被迫撤退。他开始为洛克里解围,金奇正在动用从西西里运来的各种攻城机械猛攻该城。当时,马戈几乎已经放弃守住该城的希望,听说马克卢斯已死,他才来了一点精神。紧接着,消息传来,汉尼拔派努米底亚骑兵为前锋,亲率步兵随后,正在全速赶来。瞭望塔发出信号,努米底亚骑兵正在靠近,马戈一见,突然下令打开城门,勇敢冲杀出来。由于事出突然,尽管他在人数上居于劣势,刚开始双方难分伯仲。但是后来努米底亚骑兵冲了上来,罗马人陷入绝境,纷纷抛下攻城机械逃往大海,登上战舰。就这样,洛克里因汉尼拔的到来而解围。

29. 当克里斯比努斯发现汉尼拔去了布鲁提翁时,命令护军小马克卢斯把同僚指挥的军队开往维努夏。尽管伤势严重,难忍路上的颠簸,他还是随自己的军队前往卡普亚。他写信到罗马,讲述同僚之死和他自己的危险处境。他说,他一来承受不了旅途劳累,二来挂念塔伦顿,担心汉尼拔会从布鲁提翁杀回来,因此无法回罗马主持大选。他请元老院立即派具有成熟判断力的代表到他这里来,共商国事。这封信一经宣读,极大地引起人们对故去执政官的悲伤和对另一位安危的挂念。他们派小昆图·费边前往驻扎在维努夏的军中,又派了三个代表到执政官这里,他们是塞斯都·朱利亚·凯撒、卢奇·利基纽斯·波利奥和卢奇·金奇·阿利门图,这最后一位几天前才从西西里返回。他们给执政官带话说,如果他不能亲自回罗马举办选举,就请他在罗马范围内提名一位独裁官来办这件事。如果执政官已经去了塔伦顿,元老院很乐意让司法官马克·克劳迪把军队开往可以最大限度保护盟邦的地区。

同一年夏天,马克·瓦勒里率领一百艘战舰从西西里出发前往非洲,在克卢佩亚城附近登陆。他蹂躏了大片地区,几乎没有遇到一个武装人员。消息突然传来,一支迦太基舰队正在靠近,从事劫掠的军队被匆匆带回战舰。敌人的舰队共有八十三艘战舰,罗马海军在克卢佩亚城附近与其交战并取胜,俘获十八艘敌舰,将其他战舰打跑,满载陆海掠获物返回利吕拜翁。

还是在这个夏天,菲利普应阿凯亚人的请求,提供援助。斯巴达僭主马卡尼达骚扰马其顿边境;埃托利亚人用战舰运载一支军队穿过瑙帕托斯和帕特莱之间的海峡,蹂躏他们的国家。帕特莱是附近的里翁人对这个地方的称呼。又据报,亚细亚国王阿塔洛斯将要进入欧洲,埃托利亚人在最后一次大会上授予他该国最高长官之职。

30. 菲利普向希腊进军,埃托利亚人在普里亚斯的率领下与之相会于拉米亚城。那一年,普里亚斯与缺席的阿塔洛斯一起当选将军。他们还有阿塔洛斯派来的辅助军队以及普布留斯·苏尔皮丘派来的大约一千名罗马海军相助。菲利普两次战胜了这位将军和他的军队,每次杀敌一千。埃托利亚人从此龟缩在拉米亚城里不敢动,菲利普率军返回帕拉拉。此地坐落在马利亚湾,由于港口优良,陆海交通便利,曾经人口密集。埃及国王托勒密、罗德斯人、雅典人和基奥斯人派使节到这里进行斡旋,希望埃托利亚人与菲利普停止敌对行动。埃托利亚人也找来邻国阿塔马尼亚国王阿穆南德作为调停人。然而,与其说大家关心傲视全希腊的埃托利亚人的生死,毋宁他们更关心菲利普干预希腊事务可能对自由造成的损害。有关和谈的讨论被推迟,等待召开阿凯亚人大会的地点和时间确定下来。与此同时,双方达成一个为期三十天的停止协议。国王从那里出发,穿过帖萨利和伯奥提亚到达欧伯亚的卡尔基斯,他听说阿塔洛斯即将率领一支舰队来到欧伯亚,因而想阻止其登陆或进港。他留下一支军队对付阿塔洛斯,防止他渡海过来,自己率领一支小规模的骑兵和轻装步兵来到阿戈斯。马其顿国王声称他们的先祖来自阿戈斯,这个国家的民众投票推举他担任赫拉和尼美亚运动会的主持人。赫拉运动会结束后,他直接前往埃吉翁参加此前确定的盟邦大会。会议讨论了结束埃托利亚战争的问题,以便让罗马人和阿塔洛斯都没有借口染指希腊。然而,当听说阿塔洛斯已经抵达埃吉纳、一支罗马舰队也停靠在瑙帕托斯时,埃托利亚人便在停战协议还没到期之前就把它破坏了。埃托利亚人被请进阿凯亚联盟大会,会议的代表还是缔结帕拉拉和约的那些人,埃托利亚人先是就停战期间发生的一些无足轻重的违约行为提出指控,最后他们强调,除非阿凯亚人把普洛斯还给梅塞尼人,把阿廷塔尼亚归还罗马人,把阿迪亚交给斯各迪莱多和普留拉托斯,否则战争不可能结束。战败者居然还敢和战胜者提条件,菲利普认为此乃奇耻大辱,于是说道,从前,他听从和平倡议,同意停战,并不是因为他指望埃托利亚人会老老实实,而是希望能让所有盟邦看清楚,他菲利普渴望和平,是埃托利亚人挑起了这场战争。和谈因此破裂,他解散大会,留下四千军队保卫阿凯亚人,从他们那里接收五艘战舰。他已打定主意,如果他把这些战舰编入迦太基人不久前送给他的舰队以及比图尼亚国王普罗夏派来的战舰里,就可以和罗马人打一场海战,尽管长期以来,他们一直是那个地区的海上霸主。国王带着这些想法回到阿戈斯。尼美亚运动会开幕的日子即将来临,他希望自己能够到场助兴。

31. 就在国王忙于举办运动会和在节日期间享受比战时更多的自由时光的时候,普布留斯·苏尔皮丘率领舰队从瑙帕托斯出发,在西库昂和科林斯之间的海岸登陆,肆无忌惮地蹂躏了这片久负盛名的肥沃土地。消息传来,菲利普告别运动会,率领骑兵匆匆出发,命令步兵随后紧跟。罗马士兵分散在田野里,背负着掠获物,不疑有危险。马其顿人向他们发起进攻,把他们赶回战舰上。罗马舰队载着掠获物回到瑙帕托斯,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无论此战重要性如何,菲利普打败罗马人这件事为运动会的剩余部分增添了光彩。节日庆典充满欢乐,特别是国王为了让老百姓开心,摘下头上的王冠,脱下身上的紫袍和其他王家服饰,与其他人一样装扮,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自由国家的人民高兴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骄奢淫逸,自毁形象,他的这一行为还真的能为大家注入自由的希望。他日夜流连于已婚人士的家里,身边只带一两个随从。他平民装束,以免过于显眼,也是为了少一些约束。他给人以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以此掩盖他欲壑难填的本质。他并不是每一次都用金钱和诱惑手段来达到目的,有时他为了邪恶的目的也会使用暴力。如果丈夫或者父母挡了他的道,或者管得严,他们就会有危险。他许诺与阿凯亚的领袖人物阿拉托斯的妻子波吕克拉提娅缔结连理,把她带到了马其顿。

在尼美亚运动会期间及其后几天,他一直在做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之后他前往杜迈,驱逐盘踞在那里的埃托利亚军队,他们是艾利斯人请来的。主将库克利亚达和阿凯亚人与国王在那里会合,阿凯亚人因为艾利斯人不与其他阿凯亚人联合而痛恨他们。他们认为埃托利亚人挑动罗马人攻打他们,对埃托利亚人十分生气。他们兵合一处,离开杜迈,渡过艾利斯与杜迈之间的界河拉里索斯河。

32. 他们把进入敌人领土的第一天用于洗劫。第二天,他们在城前列阵,派骑兵到城门前去挑战,想让生性忍受不了激将法的埃托利亚人出城一战。他们没有注意到,苏尔皮丘所率十五艘战舰已经从瑙帕托斯开往库勒内,投放了四千兵力,为掩人耳目,已经连夜进入艾利斯城。他们在埃托利亚人中认出罗马军旗,这一意外事件引起巨大的恐慌。本来国王想撤退,但是后来埃托利亚人和伊吕里亚特拉利斯部落的人交上了手,国王一见自己的部下吃紧,便亲率骑兵冲向罗马军队。他的马被一支标枪击中,他被摔下马来,激烈的战斗围绕着他展开。罗马人向国王发起猛烈进攻,王家卫队则极力保护他。尽管是站在骑兵中间,他的表现却可圈可点。双方力量悬殊,身边的许多人倒下或者受伤,后来他被士兵们扶上一匹马,逃离战场。当天他在离艾利斯城五里地扎营,第二天他率领军队来到一处名叫普尔古斯的要塞,因为他听说有一群乡下人因为害怕遭到洗劫而逃到这里避难。这群赤手空拳的乌合之众让他一吓唬,立即束手就擒。就这样,他算是洗刷了艾利斯失败之耻。他抓到四千人和二万头各种各样的牲口,就在他忙于分配掠获物和俘虏时,马其顿传来消息,一个名叫艾罗帕斯的人收买卫城统领和驻军,占领了吕克尼多斯城和一些达萨雷提亚人的城镇,正准备鼓动达达尼亚人起来造反。因此,他中止阿凯亚战争,留下二千五百名各军种士兵保护他的盟邦,由梅尼帕斯将军和波吕潘塔将军指挥。他从杜迈出发,途径阿凯亚、伯奥提亚和欧伯亚,在第十天抵达帖萨利的德美特里亚。

33. 在这里,其他信使带来了发生更大骚乱的信息。涌入马其顿的达达尼亚人占领了奥雷斯蒂,已经进入阿格斯代平原。蛮族人都在传说菲利普国王被杀。在西库昂附近与罗马劫掠者的战斗中,他的战马驮着他朝一棵树猛然冲去,他头盔上的一只角被一根伸出来的树干撞断,被一个埃托利亚人捡到,拿回去交给斯各迪莱多。斯各迪莱多认出那是国王头盔上的饰物,于是传播国王已死的消息。

菲利普离开阿凯亚后,苏尔皮丘率领舰队到埃吉纳与阿塔洛斯会师。阿凯亚人在梅塞尼附近打败了埃托利亚人和艾利斯人。阿塔洛斯国王和普布留斯·苏尔皮丘在埃吉纳过冬。

这年年末,执政官提图斯·昆提·克里斯比努斯在提名提图斯·曼留斯·托夸图为主持选举和举办运动会的独裁官后死于伤痛。有人说他死在塔伦顿,也有人说死在康帕尼亚。两位执政官死去,没有打过什么大仗,这在以前任何战争中从未有过,国家仿佛变成了孤儿。

独裁官曼留斯任命时任主座市政官盖约·塞维略为骑兵总管。在第一天的会议上,元老院命令独裁官举办大型运动会,这是在盖约·弗拉米尼和克纽斯·塞维略任执政官期间城市司法官马克·埃米略举办并发愿的五年一度的运动会。随后独裁官主持运动会,并发愿五年后再次举办。两支失去指挥官的执政官军队离敌人如此之近,元老院和民众所关心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选举执政官,他们优先考虑的是最不容易中汉尼拔计谋的人。在整个战争期间,他们吃尽将领们鲁莽和火爆脾气的苦头。这一年,执政官们太急于求战,毫无准备地落入了陷阱。尽管如此,不朽的神明还是可怜罗马人,放过了没有过错的军队,只让执政官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的鲁莽买了单。

34. 元老们放眼四顾,寻找最佳执政官人选,盖约·克劳迪·尼禄脱颖而出。接着,他们寻找他的搭档。元老院认为,尽管他能力超群,就目前的战争态势和对手的情况而言,他的性情还是过于生猛了,于是他们决定为他配一个谨慎冷静的搭档。这个人就是马克·李维·萨利纳托。多年以前,在执政官任期届满后,他曾经被公民大会定罪。这一耻辱让他刻骨铭心,以至于他退隐乡下,许多年不进城,避开一切公共集会。在他被定罪大约八年后,执政官马克·克劳迪·马克卢斯和马克·瓦勒里·莱维努斯把他带回城里。但他衣衫褴褛,胡子拉碴,承受的耻辱完全反映在他的模样和装束上。监察官卢奇·维图里和普布留斯·利基纽斯强迫他刮胡子和理发,把他的脏衣服脱掉,带到元老院去处理公务。即便到了此时,他也只是一个字表示赞成,或者是静静地投赞成票。直到他的亲戚马克·李维·马卡图斯受审,名声不保,才迫使他站起来向元老院发声。多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在说,他被冤枉了,在这么重要的一场战争中,如果国家得不到这个人的效力和辅佐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昆图·费边和马克·瓦勒里·莱维努斯都做不了盖约·尼禄的搭档,因为法律不允许两位执政官都是贵族。同样的原因也把提图斯·曼留斯排除在外,此外,他曾经拒绝过一次,还会再拒绝。如果让马克·李维做盖约·克劳迪的搭档,他们就会有两位最杰出的执政官了。民众并不反对这一出自元老院的建议,唯一提出反对的是这位被授予该职务的人。他指责他的同胞反复无常,他说,当年他穿着丧服受审,他们对他毫无怜悯之心,现在他们却违背他的意愿白袍加身,荣誉和耻辱归于一人。如果他们认定他是个好人,为何一纸判决将他打成恶人?如果他们证明他有罪,为何在选错一次之后再次犯错?就在他牢骚不停时,元老们反驳了他,提请他记住,马克·福琉斯也是被从流亡中召回,力挽大厦于将倾。要像安慰自己的父母那样,以耐心和顺从平息祖国的怒气。所有人都极力规劝,最终马克·李维回心转意,和盖约·克劳迪做了搭档。

【公元前207年】

35. 三天后举行司法官选举,当选司法官的是卢奇·波奇·利基纽斯、盖约·马米略、奥卢斯·霍斯蒂略·加图和盖约·霍斯蒂略·加图。选举结束了,运动会也举办了,独裁官和骑兵总管辞去职务。盖约·特伦提·瓦罗以代司法官的身份到艾特鲁里亚替换盖约·霍斯蒂略,后者离开那个辖区前往塔伦顿,接管执政官提图斯·昆提在那里的军队。卢奇·曼留斯出使希腊,以便了解那里的情况。那年夏天,奥林匹克运动会即将举行,在希腊那是参与者最多的盛会。如果没有生命危险,他可以前往参观,告诉在场的因为战争而离开的西西里人以及被汉尼拔驱逐的塔伦顿人,他们可以返回自己的家乡,他们在战前所拥有的财产,罗马人民会还给他们。

罗马人面对最凶险的一年,没有执政官领导政府,因此,所有人都把注意力对准当选执政官,希望他们尽快抽签分配辖区,确定各自分管的地区和面对的敌人。元老院也在昆图·费边·马克西穆斯的建议下采取措施,弥合分歧。两执政官的分歧尽人皆知,李维觉得自己因为过去的不幸而遭到同僚的鄙视,因而感觉更加强烈和难以忍受。这使得他更加抵触,他说完全没有和解的必要,他们会在每一件事情上都竭尽所能,以免让自己的搭档也就是对手有机可乘。然而,元老院的权威最终发挥了作用,他们放下分歧,团结一致领导国家。

他们的辖区不像从前那样相互毗邻,而是离得很远,在意大利的最远端。一个负责布鲁提翁和卢卡尼亚,对付汉尼拔,另一个负责高卢地区,对付据说正在逼近阿尔卑斯山的哈斯德鲁巴。抽中高卢的人可以在两军中任选一支,一支军队在高卢,另一支在艾特鲁里亚,此外再加上城市军团。抽中布鲁提翁的执政官在征召新的城市军团后,可以在上一年的执政官军队中任选一支。昆图·福尔维的代执政官任期延长一年,指挥没被执政官选中的军队。从艾特鲁里亚调到塔伦顿的盖约·霍斯蒂略被转调卡普亚,接管福尔维上一年指挥的军队。

36. 哈斯德鲁巴离意大利越来越近,人们的焦虑也越来越大。马赛的使者带来了最初的消息,说哈斯德鲁巴已经进入高卢,带来了大量金银,准备用于雇佣辅助军队,把高卢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罗马派塞斯都·安提斯蒂和马克·莱奇这些使者一起去探个究竟,他们带回消息,说已经派人随马赛向导前去打探,通过与这些向导关系友好的高卢酋长,他们得到确切的消息,哈斯德鲁巴已经聚集起一支大军,将在来年春天翻越阿尔卑斯山。阻止他马上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阿尔卑斯山上的通道在冬天无法通行。

普布留斯·埃留斯·派图斯被任命为占卜官,取代马克·马克卢斯的位置,克纽斯·科尼略·多拉贝拉被任命为圣典祭司,取代两年前去世的马克·马奇。这一年,自汉尼拔进入意大利以来的第一个五年监察期由监察官普布留斯·森普罗尼·图迪塔努斯和马克·科尼略·克特古斯宣布结束。人口普查显示公民人数为十三万七千一百零八人,比战前明显缩水。根据记载,这一年公民大会场第一次盖上了顶棚,罗马运动会由主座市政官昆图·梅特卢斯和盖约·塞维略主持举办并延长一天,平民市政官昆图·马米略和马克·凯基略·梅特卢斯主持举办平民运动会并延长两天。两平民市政官昆图·马米略和马克·凯基略·梅特卢斯还为克雷斯庙献上三尊雕像。运动会期间还举办了献给朱比特的宴会。

之后,盖约·克劳迪·尼禄和马克·李维(第二次)就任执政官。在作为当选执政官期间他们已经抽签确定各自的辖区,因此,他们命令司法官们也抽签。盖约·霍斯蒂略抽到城市司法区,外国人司法权也划归他管辖,以便其他三个司法官可以到各个战区赴任。奥卢斯·霍斯蒂略负责撒丁岛,盖约·马米略负责西西里,卢奇·波奇负责高卢。这些战区统辖的军团总数是二十三个,它们是这样分配的:每个执政官指挥两个军团;西班牙四个;西西里、撒丁岛和高卢的司法官每人各两个;在艾特鲁里亚的瓦罗两个;在布鲁提翁的昆图·福尔维两个;在塔伦顿和萨伦顿地区的昆图·克劳迪两个;在卡普亚的盖约·霍斯蒂略·图布卢斯一个;在罗马另外征召两个军团。执政官下辖的四个军团的护军由公民大会选举,其他军团的护军由执政官派遣。

37. 执政官们出发之前,维伊下起石头雨,全国举行了为期九天的宗教活动。一个异象传来,其他异象纷至沓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闵图奈的朱比特神庙和马里卡丛林以及阿特拉的城墙和城门遭到雷击。闵图奈的情况更吓人,城门上血流成河。在卡普亚,一只狼夜里入城,把哨兵给咬了。这些异象都得到了禳祓,使用的是大型的牺牲,祭司团下令举行一天的祈福活动。随后再次举办为期九天的圣典,原因是在战神节下起了石头雨。民众的迷信恐惧刚刚过去,便又受到弗鲁西诺传来消息的困扰,那里一个新生婴儿长得像四岁大,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奇的是他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和两年前在西努艾萨出现的情况一模一样。从艾特鲁里亚请来的占卜师声称这是一个凶兆,必须被移出罗马领土,扔进大海,不得接触土地。他们把他活着放进一口箱子抬走,扔进海里。祭司团还下令组织二十七名处女,唱着颂歌穿过城市。正当她们在坚定之神朱比特神庙里学唱诗人李维·安卓尼库斯所写的颂歌时,阿文廷山上的天后庙遭到雷击。占卜师说这一异象与已婚妇女有关,女神的怒气必须用礼物来平息。主座市政官下令,把居住在罗马城里以及距离罗马城方圆十里地的已婚女性全部召集到卡皮托。她们从这群妇女中选出二十五人,从她们的嫁妆中捐款打造一个金盆,交给这二十五人带到阿文廷,奉献给天后。

十人宗教委员会立即确定一个日子为这位女神举行献祭,过程是这样的:从阿波罗神庙牵出两头小白牛,经卡门塔门进城;用柏树木做的王者朱诺神像被抬着跟随其后;之后是穿着白色法衣的二十七名处女,唱着赞美天后朱诺的颂歌。颂歌歌词在那个尚未开化的时代或许听起来很顺耳,现在再听就显得粗鄙不堪了。走在这一长串处女之后的是十委会委员,他们头戴桂冠,身穿镶紫边法袍。他们从城门进来,沿朱加里大街进入大广场。游行队伍在大广场止步,少女们用一条绳子把手连在一起向前走,唱着歌,踏着节拍。她们随后经过托斯卡纳大街和维拉布仑,穿过牲口市场,登普布利奇山,来到天后朱诺庙。在那里,十委会委员们将两头牺牲献祭,把柏树雕像抬进神庙。

38. 在以适当的方式安抚了女神后,执政官们开始征兵,其认真与严格前所未见。如今,战争加倍残酷,新的敌人正在向意大利挺进,可供征用的年轻人却减少了。他们因此决定强迫居住在海边的人提供士兵,这些人据称拥有兵役豁免权。他们拒绝服从,执政官们指定一个日子,让他们到元老院解释所称豁免权是基于何种理由。到了指定的那一天,这些国家派人来到元老院:奥斯蒂亚、阿尔西翁、安提翁、安绪尔、闵图奈、西努艾萨,以及北亚德里亚海的塞纳。在每个国家陈述了他们拥有豁免权的理由后,除安提翁和奥斯蒂亚外,他们的要求全部遭到拒绝,因为敌人就在意大利。这些国家的青年必须发誓,只要敌人还在意大利,他们就不会离开自己的城市超过三十天。

元老院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执政官们应该尽快奔赴战区。必须在哈斯德鲁巴从阿尔卑斯山上下来之时迎战他,以防其引诱山南高卢和艾特鲁里亚这些不安于现状的地区。同时还得把汉尼拔按住,不让他离开布鲁提翁,前去和他的兄弟会合。然而,李维却迟迟不肯动身,因为他对自己辖区里的军队没有信心。他说,他的搭档可以从两支精锐的执政官军队和昆图·克劳迪在塔伦顿指挥的军队中二选一。他还提到把奴隶志愿军召回。元老院让执政官们放开手脚,只要对国家有利,他们可以从任意渠道补充兵员,随意挑选他们想要的军队,交换辖区。两执政官把这一切处理得天衣无缝。奴隶志愿者被编入第十九和第二十军团。有人说普布留斯·斯基皮奥从西班牙为马克·李维送来大量的辅助军队,合计有八千名西班牙和高卢士兵,二千名军团士兵,一千名努米底亚和西班牙混合骑兵。马克·卢克雷提用船把这些军队送了过来,盖约·马米略从西西里派来了四千名弓弩手和投石手。

39. 司法官莱奇·波奇从高卢送来的信件让罗马更加恐慌。信中说道,哈斯德鲁巴已经离开冬令营,正在翻越阿尔卑斯山。八千名利古里亚人已经应召并武装起来,除非罗马派人进入该国与之作战,否则他们就会在哈斯德鲁巴进入意大利时加入其军队。他准备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率领他的有限兵力迎击敌人。这封信迫使执政官们匆忙结束征兵,比他们预定的时间更早进入各自的战区,他们想迫使敌人留在自己的辖区,不让他们会师或者集中兵力。这一目标的实现也得益于汉尼拔的一个错误认识。尽管他确信他的兄弟会在那个夏天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但他又想起自己从前经历的那五个月,先是渡过罗纳河,然后是翻越阿尔卑斯山,既要与敌人斗,又要克服不利的地形。他不相信自己的兄弟能这么轻易地就闯过去,这是他迟迟没有离开冬令营的原因。然而,哈斯德鲁巴来得比他或者任何人预料的要快速和顺利得多。因为不仅阿维尼人以及他们之后的高卢和阿尔卑斯地区的部落相继友好接纳了他,他们甚至加入他的军队。此外,当年汉尼拔走过许多无路可走的地区,把路给打通了,阿尔卑斯山通行已经长达十二年,哈斯德鲁巴途径的部落也没有那么野蛮了。之前,他们与世隔绝,没见过外国人,与其他人类完全没有过接触。当初,他们不知道迦太基人要去哪里,以为对方想占领他们的要塞,抢劫他们的牲口和人民。后来他们听说布匿战争让意大利荒芜了十年,这才相信,阿尔卑斯不过是路过,海陆相隔的两个遥远的国度争的是帝国和霸权。

这些就是阿尔卑斯对哈斯德鲁巴敞开的原因。但是,他在普拉肯提亚进行了一场无果的围城而不是进攻,把他迅速行军的优势给丢掉了。该城坐落在平原上,他认为一鼓可下。此地久负盛名,让他觉得如果将其摧毁,将震慑其余。这次围城不仅妨碍了他的前进,还绊住了汉尼拔。汉尼拔听说他的兄弟比他预料的更早翻越阿尔卑斯,正准备离开冬令营。现在,他不仅想到围城是多么耗时费力,还回想起当初他从特雷比亚凯旋而归时曾经徒劳无功地想拿下同一个地方。

40. 执政官们离开罗马,各奔东西。同时进行的两场战争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让他们想起汉尼拔初到时给意大利带来的灾难。他们心如刀绞,不禁自问,什么神明会如此眷顾这座城市和帝国,让他们同时取得两场战争的胜利。迄今为止,他们东边缺了西边补,好不容易支撑到现在。当罗马的势力在意大利的特拉西美努斯和坎奈被打倒在地时,在西班牙的胜利把他们扶了起来。之后在西班牙,灾难一个接着一个,两支军队基本被歼,损失了两员杰出的将领,在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多场胜利又让风雨飘摇的国家获得一处避风港。正在进行的一场战争发生在世界的最远端,仅仅由于空间间隔,让他们有时间喘口气。如今,意大利来了两场战争,两个最著名的战将夹击着罗马,全部的危险和重量都压在一点上。不管位将领率先获胜,都将与另一位将军会师。上一年连折两执政官所留下的阴影也挥之不去。

带着这些焦虑的心情,人们护送执政官们前往辖区赴任。据说马克·李维仍然对自己的同胞不能释怀,就在他奔赴战场时,费边警告他,在熟悉敌人的特性之前不要匆忙行动,李维回答道,他一见到敌人的军队就会马上开战。费边问他为何如此着急,他说:“我要么战胜敌人,取得无上光荣,要么战胜我的同胞,获得无上快感,也许我不该这么做,但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尼禄执政官到达辖区之前,盖约·霍斯蒂略·图布卢斯率领轻装部队袭击了汉尼拔。当时汉尼拔正在率军穿过拉里农边境进入萨伦顿,军容不整,被图布卢斯打得大乱,损失了四千人和九面军旗。昆图·克劳迪的军营分布在萨伦顿诸城镇,听说敌人到来后离开冬令营。汉尼拔担心两面受敌,连夜拔营,从塔伦顿撤往布鲁提翁。克劳迪移师萨伦顿。霍斯蒂略前往卡普亚,在维努夏遇到执政官克劳迪。在这里,执政官从两支军队中挑选出四万名步兵和两千五百名骑兵,以便进攻汉尼拔。其余的军队由霍斯蒂略带往卡普亚,交给代执政官昆图·福尔维。

41. 汉尼拔把各地的军队召集到一起,既有在冬令营里的,也有在布鲁提的驻军,他把军队开往卢卡尼亚的格鲁门顿,希望把因为害怕而叛投罗马的城镇重新争取回来。尼禄也从维努夏往同一个地方开来,边走边探路,在距离敌人一里半的地方扎营。迦太基军队的壁垒看起来几乎与格鲁门顿的城门连在了一起,中间只有五百码的空档。在迦太基和罗马军营之间有一片平地,在迦太基军队的左侧和罗马军队的右侧有几座光秃秃的小山,双方对这些小山都不会生疑,因为山上既没有树木,也没有可以埋伏的地方。双方前哨在两军之间的平地上时有冲突,其影响不值一提。看得出尼禄的目的是阻止敌人逃跑,而汉尼拔则想逃离这里,因此,他倾巢出动,列成战斗队形。尼禄见状,也像敌人一样用计,小山没有遮盖,敌人不会怀疑有埋伏。于是他连夜派五个大队和五个增援的连队越过山顶,在后面的山谷隐蔽起来。护军提贝里·克劳迪·阿色卢斯和盟军都统普布留斯·克劳迪得到指示,要在何时突起向敌人发起进攻。天一亮,尼禄率领全部步骑兵出战。不久,汉尼拔发出战斗信号,军营里一片扰嚷,士兵们向武器跑去。随后,步兵和骑兵急切冲出营门,遍布平地,冲向敌人。尼禄一见敌人秩序混乱,命令第三军团护军盖约·奥伦库雷派出骑兵,朝敌人猛烈冲锋。他说,敌人就像牲口一样遍布整个平原,乱成一团,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他们形成队形之前将击倒,踩在脚下。

42. 汉尼拔还没有走出军营,就听见他的军队发出战斗的呐喊。他大吃一惊,赶忙率军迎敌。罗马骑兵已经让迦太基前锋慌成一片,第一军团的步兵和右翼也开始行动。迦太基军队毫无章法,只和挡他们道的人交手,不管步兵或者骑兵。战斗的规模越来越大,许多人冲出来加入战团。在恐慌与混乱中,汉尼拔力图边战斗边整队,这样做并不容易,只有老将和久经沙场的军队才可以做到。就在此时,埋伏的大队和分队冲下山来。迦太基军队的后翼听到喊杀声后大惊,担心回到军营的退路被切断。他们陷入恐慌,开始纷纷逃走。不过,被杀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营门很近,给受到惊吓的军队留下一条更加便捷的逃生之路。骑兵紧随其后,步兵大队沿着一条平坦的道路从山上的斜坡冲下,横扫敌人的侧翼。超过八千名迦太基士兵被杀,七百人以上被俘,八面军旗被缴获。战象在这次突如其来的混战中毫无用处,四头被杀,两头被抓获。得胜方损失了五百名罗马和盟军士兵。

第二天汉尼拔没有动静。尼禄率军出战,发现没人出营迎战,于是命令收集敌人身上的战利品,收集和掩埋己方士兵的尸体。随后连续几天,他走到敌人营门前,似乎就要破门而入。最后,汉尼拔在面向敌人的军营里留下一些火把和帐篷,让一些努米底亚人在壁垒和营门露面,三更时分拔营,开赴阿普利亚。天一亮,罗马军队来到战壕边,努米底亚人根据事先计划,在壁垒和营门后面站了片刻。在骗过敌人一段时间后,他们骑上马全速逃走,赶上正在行军的战友。尼禄发现军营静悄悄地,甚至黎明时那几个走来走去的人也不见了,于是派两名骑兵上前侦察。当确定一切安全时,他命令士兵们走进军营。他只给他们留下洗劫的时间,之后下令撤退,在夜晚到来之前返回军营。第二天天一亮,他立即出发。顺着消息和敌人留下的踪迹强行军,在维努夏附近赶上汉尼拔。在这里又发生了一场非正规的战斗,二千名迦太基士兵被杀。为避免再次发生冲突,汉尼拔连夜走山路,离开这里前往梅塔彭顿汉诺驻扎在那里,汉尼拔派他率领一支小分队到布鲁提去招募新军,接管了汉诺的军队,原路返回维努夏,又从那里前往卡努西翁。尼禄紧追不舍,在前往梅塔彭顿时,他把昆图·福尔维调到卢卡尼亚,以防那个地区出现防备空虚。

43. 与此同时,哈斯德鲁巴撤围普拉肯提亚,派四名高卢骑兵和两名努米底亚人去给汉尼拔送信。这些人穿过敌占区,走过几乎整个意大利。他们跟着汉尼拔往梅塔彭顿,结果走错了路,去了塔伦顿,被散布在田野里的罗马搜粮队抓住,交给代司法官昆图·克劳迪。起初,他们企图用模棱两可的话搪塞,罗马人搬出刑具,他们被迫说实话,坦承自己是替哈斯德鲁巴给汉尼拔送信的。他们连同原封的信件被交给护军卢奇·维吉纽斯看管,送给执政官尼禄。两支萨莫尼翁军队奉命护送他们。尼禄通过翻译了解到信的内容,俘虏受到审讯。尼禄得出结论,将领们根据传统的作战计划,被限制在本辖区,指挥自己的军队,对付一个由元老院为他划定的敌人。这种作战方式已经不能适应国家形势的需要,他们应该进行一些没有事先计划的大胆尝试,一开始,这样做会给敌我双方造成同样的恐慌,一旦成功,却能化惶恐为欢乐。他把哈斯德鲁巴的信送往罗马交给元老院,同时告知他的想法。他建议,哈斯德鲁巴在信中要求他的兄弟在翁布里亚与其会合,元老院应该把在卡普亚的军队调往罗马,在罗马征召新的军队,把罗马城的军队开赴纳尼亚,迎战敌人。这就是尼禄给元老院信中的内容。他又提前派人前往拉里农、马鲁基亚、弗伦塔纳和普莱图提亚这些他即将行军经过的城市,命令他们把农庄和城里的粮食送到路边,以备士兵们食用。他们还要提供马匹和其他驮兽用于运载疲乏的士兵。他随后从罗马军队和盟军中挑选出最精锐的部队,合计六千名步兵和一名骑兵,告诉他们他准备攻取最近的卢卡尼亚城镇及其驻军,要求他们整装待发。他留下副将昆图·卡提负责军营指挥,自己连夜出发,转投皮克农而去,经过长时间的强行军,与同僚会师。

44. 罗马的震惊不亚于两年前汉尼拔把军营驻扎在罗马城墙和城门前的那一次,没人知道他们是应该表扬还是指责执政官的这一大胆做法。显然这取决于此次行动是否成功,否则就不会有公正的评价。他们说,军营离汉尼拔很近,现在没有了主将,军队的精华被抽走。执政官声称要征讨卢卡尼亚,其实是去了皮克农和高卢,敌人并不知道军中主将和部分军队已经不在,这是军营安全唯一的保障。如果秘密被发现,汉尼拔率领全军追逐只带走六千名士兵的尼禄,或者进攻一座没有实力、没有指挥官、不被保佑、唾手可得的军营,那会是什么结果?他们已经尝过失败的苦果,前一年死去的两位执政官增添了他们的恐惧。此外,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们只有一名主帅和一支军队在意大利。如今,他们有两场布匿战争,两支大军,可以说是意大利来了两个汉尼拔因为与汉尼拔一样,哈斯德鲁巴也是哈米尔卡之子,一样雄心勃勃,在西班牙受过多年罗马战争的训练,因取得过两场胜利而著名:消灭了两支军队,杀死两个名将。他比汉尼拔更有炫耀的资本,因为他迅速冲出西班牙,成功发动高卢人拿起武器,在汉尼拔的主力死于饥饿与寒冷这种最悲惨的生活方式的地区纠集起一支大军。那些了解西班牙战事的人补充道,他幸好不用和当年的盖约·尼禄交手,那时候他还是个无名之辈,有一次被困在一个峡谷里,像个孩子似的耍赖,假装和谈,逃之夭夭。恐惧总是能让人往坏里想,他们夸大了敌人的实力,低估了己方的优势。

45. 当尼禄与敌人拉开距离、可以透露他的计划而不至于有任何危险时,他向士兵们发表简短讲话,他说,从来没有一个将领采取这样一个策略,表面看很大胆,其实再安全不过。他这是在带领大家去打一场必胜的战斗。元老院满足了他的搭档李维所要求的步兵和骑兵,其实力比对付汉尼拔本人所需的还要大,装备还要好。们和他联手,无论分量多小,都会彻底打破平衡。他会很小心,不泄露消息。但当战斗打响,有消息说另一位执政官和另一支军队已经到达,胜利就不在话下了。传言能决定战局,最微不足道的事件都能给人带来希望和恐惧。一旦取得成功,他们将摘取全部胜利果实,因为毫无例外,人们总是认为压垮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亲眼所见,一路上,有多少人为他们喝彩,送上最好的祝福。

神明可鉴,他们确实是走在美好的祝愿和赞扬声中,一路上,从各地蜂拥而来的男男女女排成队。他们被称为国家的卫士,罗马城和帝国的保卫者,国家、人民以及子孙的安危全部系于英雄们手中的宝剑上。大家祈祷众神明保佑英雄们一帆风顺、马到成功,迅速打败敌人。他们已经替英雄们许了愿,希望能有机会为英雄们还愿。现在他们怀着一颗惴惴的心伺候英雄们上战场,希望几天后他们能够高高兴兴出来,迎接英雄们凯旋而归。接着他们恳切地要求、争先恐后地让士兵们为自己和牲口各取所需,毫不吝惜。士兵们则一个比一个节制,绝不妄取任何超出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们就餐时既不放慢速度,也不离开队列。他们日夜兼程,休息时间几乎不敷身体所需。

尼禄派人提前告知搭档他的到来,并问是希望他秘密来还是公开来,是白天来还是黑夜来,是住在同一个营地,还是分头驻扎。同僚希望他们在夜里秘密进入营地。

46. 李维向全军秘密传达命令,要求每个护军接纳一个护军,每个百夫长接纳一个百夫长,每个骑兵接纳一个骑兵,每个步兵接纳一个步兵。他不想扩大军营的规模,以免另一位执政官的到来被敌人发现。同时,场地有限,几个人挤在一起并没有那么不方便,因为尼禄的军队除武器外几乎没带其他东西。在行军途中,他的军队因为自愿者的加入人数有所增加,年轻人主动报名参军,只要四肢健全、身体强壮、看起来适合服役就会被接纳。

李维的军营驻扎在塞纳附近,哈斯德鲁巴的军营只有五百码远。因此,尼禄到来时先在山里蛰伏,等待夜幕降临。周围安静下来后,他们进入军营,被一个个接进帐篷,受到热情接待。第二天召开军事会议,司法官卢奇·波奇·利基努斯出席。利基努斯的军营与李维的军营连在一起,在哈斯德鲁巴到来之前,他率领军队沿高地活动,有时占领峡谷,阻截敌人通道,有时攻击敌人的侧翼或者后翼,骚扰敌军,运用各种军事策略打击敌人。他是军事会议的成员之一。许多人认为尼禄的军队因长途行军和缺觉,十分疲乏,同时,尼禄也需要时间熟悉敌情,因此应该把战斗推迟几天。尼禄却反对推迟,他连劝告带请求,告诉搭档,速度是他的计划成功的关键,推迟会让它成为鲁莽的冒险。汉尼拔因为错误的认识而蛰伏不动,既没有攻击他那座没有主帅的军营,也没有追击他,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在汉尼拔行动之前,他们可以消灭哈斯德鲁巴的军队,他可以返回阿普利亚。推迟就是给敌人时间,把军营出卖给汉尼拔为高卢人开路,让他们可以随心所欲与哈斯德鲁巴联手。他们应该立即发出战斗命令,走上战场,利用在场和不在场敌人的无知:一个不知道他们人少,另一个不知道他们人多,实力更强。军事会议解散后,战斗信号发出,军队立即走上战场。

47. 迦太基军队已经在营前列阵,但战斗却被推迟了。哈斯德鲁巴带着一些骑兵跑到阵地前面,在敌人中间看到一些以前没有见过的旧盾牌,一些马比其他的马瘦,人数似乎也比平常的时候多。他因此猜出了真实情况,赶紧下令撤退。他派人到罗马人汲水的河边,希望能抓几个俘虏,看看是不是能找出刚刚行军后与普通晒伤不同的肤色。与此同时,他命令一队人马从远处绕营观察,看哪地方壁垒扩大了,吹号是一次还是两次。在接到所有这些细节的报告之后,军营没有扩大的事实让他得出错误的结论。跟另一位执政官到来之前一样,现在还是两座军营,一座是马克·李维的,另一座是卢奇·波奇的,他们谁也没有增加空间容纳更多的帐篷。但是,让这位熟悉罗马对手的老将感到吃惊的是报告中提到,司法官营里的信号发一次,执政官的营里却发两次。这意味着那里有两位执政官,他绞尽脑汁想知道那一位是怎么从汉尼拔的眼皮底下溜出来的。他最最想不到却如假包换的是尼禄是骗过汉尼拔后溜走的,汉尼拔被骗到根本不知道这位将军在哪里,他对面军营的军队去了哪里。他认为汉尼拔一定是遭遇了惨败,所以不敢挡住尼禄。他开始往最坏的方面想,他救援来迟,大势已去,罗马军队在意大利交到了他们在西班牙那样的好运。有时他想象他的信没有送到汉尼拔手里,信件遭到拦截,尼禄赶过来要打败他。就是在这种焦虑不安中,他命令扑灭营火,在一更时悄悄收拾行李出发。在夜行军的忙乱中,他们对向导疏于防范。一名向导在他事先想好的一个隐蔽点藏了起来,另一名游过梅陶鲁斯河,逃到一个他所熟悉的要塞。失去向导的军队起初在田地里来回走,他们中的一些人又困又乏,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军旗歪斜。哈斯德鲁巴命令他们沿着河岸前行,直到天亮能看见路。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河流七拐八绕,打算天一亮找个方便的地方渡河,但他们进展甚微。他们浪费了一整天找渡河的地方,却徒劳无功。他们发现离海越远,河岸就越高。他让敌人有时间追上他。

48. 尼禄率领他的全部骑兵最先赶到,紧随其后的是波奇率领的轻装步兵。他们从四面八方袭扰哈斯德鲁巴疲乏的军队。哈斯德鲁巴停止前进,或者说逃跑,想在一处高地扎营。李维已经率领他的全部步兵站在河岸上,不是以行军的队列,而是全副武装,准备立即投入战斗。罗马军队兵合一处,摆开阵势,尼禄居左,李维居右,司法官利基努斯指挥中军。

哈斯德鲁巴看到一场战斗不可避免,于是停止加固营盘。他把战象布置在军旗的前面;把高卢人放在左翼,面对尼禄,这与其说是因为他对他们有信心,不如说是因为他相信敌人害怕他们;他亲率右翼对阵李维,把西班牙军队也放在这一边,他们是老兵,也是他最大的希望所在。利古里亚人被放在中央,在战象的后面。他的战线长而缺少纵深。高卢军队一翼有小山做掩护。右翼的西班牙军队对阵罗马军队的左翼,罗马军队的右翼延伸到战线之外,没有投入战斗。他们前面的小山让他们既无法正面也无法迂回进攻。

李维与哈斯德鲁巴展开激烈战斗,两边伤亡惨重。战斗在这里的是两名主将,罗马步骑兵的主力,熟悉罗马军队战法的西班牙老兵,还利古里亚人,一个战斗民族。战象也被赶到这个地方,在最初的冲锋中,它们打乱了罗马军队的前锋,甚至赶得军旗直往后退。但是后来随着战斗越来越升温,叫喊声震耳欲聋,它们就不那么听骑手指挥了,在两军阵线来回冲撞,仿佛不知道它们归属哪一边,像无桨的船只那样随波逐流。尼禄攻不上前面的小山,急得一遍遍对他的士兵们喊道:“我们跑这么快这么远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发现自己无法够着敌人,又见士兵们站着无所事事,于是从右翼抽调出几个大队,率领他们绕到战线的后面,攻击敌人的右翼。他们行动迅速,一在侧翼出现,几乎是立即向敌人的翼发起进攻。就这样,西班牙和利古里亚军队四面受敌,死伤惨重,就连高卢人也遭到屠杀。这里的抵抗最小,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在夜里扔掉军旗,跑去找个地方睡觉。那些在战场上的人也由于行军和缺觉而疲劳不堪。高卢人的身体极不耐劳,几乎扛不动武器。这时候是中午,他们又热又渴,完全听敌人摆布。

49. 战象更多的是被自己的骑手而不是被敌人杀死。他们平时随身携带一把木工刀和一柄木槌。一旦这些畜生开始发疯,攻击自家人,骑手就把刀子架在大象两耳之间的脖子与头颅的连接处,用尽全力砸下去。当这些动物彻底无法驾驭时,这被证明是杀死这一庞然大物的最迅速有效办法。这一方法最早由哈斯德鲁巴采用,这位将军的诸多战功,尤其是在这最后一战中的表现值得一书。他一边为部下鼓气,一边与他们共患难,把战斗坚持下去。他时而请求,时而斥责,为疲劳和怯战的士兵们鼓起新的活力与勇气。他叫回逃兵,让许多地方的战斗重新恢复。最后,当命运之神宣布罗马人为胜利者时,他拒绝在这支因追随他的英名而聚集起来的大军之后独存,毅然拍马冲向罗马军队,在战斗中倒下,无愧于其父哈米尔卡和其兄汉尼拔。

在这场战争中,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敌人在一场战斗中被杀。此战无论在主将的阵亡还是军队的损失方面均堪比坎奈战役,罗马人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五万六千名迦太基士兵被杀,五千四百人被俘。其余战利品也十分丰富,尤其是金和银。此外,有超过四千名被俘罗马公民被夺回,这多少抵消了罗马军队在此役中的损失。胜利是有代价的,约八千名罗马与盟军士兵被杀。胜利者厌倦了杀戮。第二天,执政官李维获报,没有参战或者逃脱的山南高卢人和利古里亚人合为一股,没有带头人,没有军旗,没有纪律或属,正在逃跑。如果派一队骑兵向他们发起攻击,能把他们一网打尽。李维回答道:“让一些人活着,带去敌人战败和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50. 战斗结束后,尼禄连夜出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在第六天赶回敌人对面的军营。这一次,他没有派信使前行,因此行军途中少有人迎候。见到他的人都大喜过望,近乎癫狂。在罗马,人们在等着此战结局的时候以及他们得到胜利消息的时候有何感受,实在难以言说。自尼禄离开军营的消息传来开始,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没有一个元老离开过元老院,没有一个行政官员或者公民离开过大广场。女人们帮不上什么忙,唯有祷告和祈求,们走遍所有的庙宇,不厌其烦地祷告神明。就在罗马城惴惴不安的时候,两名从战地来到位于翁布里亚入口军营的纳尼亚骑兵带来了模糊的消息,说敌人已被消灭。起初,人们认为他们不过是说说,并没人相信,这消息太重大,也太喜人了,很难令人置信。而且,据说战斗发生在两天前,消息来得太快也是个问题。随后,卢奇·曼留斯·阿基迪努斯从军营来信,通知纳尼亚骑兵的到来。这封信穿过大广场,被送到司法官台座上,把元老们从元老院吸引了出来。人们急切地涌向元老院的门口,信使无法穿过,被向他提问的人撕扯着,他们嚷嚷着这封信在交给元老院之前必须先在大讲坛上宣读。最后,官员们约束住这些人,让这份喜悦能够为所有饥渴的心灵所分享。信首先在元老院、随后在公民大会上宣读。效果因人而异,有人认为胜利确定无疑,有人在听到执政官的信使亲口说出或者接到执政官的信件之前不敢相信。

51. 消息传来,信使即将到来。无论老少,所有人争先恐后跑去迎接他们,每个人都想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希望第一个确认这一天大的喜讯。接连不断的队伍一直排到穆尔维。信使卢奇·维图里·菲洛、普布留斯·利基纽斯·瓦鲁斯和昆图·凯基略·梅特卢斯进入大广场,他们被各色人等包围着。有人问信使,有人问随从,情况如何。一听说敌军被歼,敌将被斩,罗马军队安全,执政官无恙,这个人便会立即把这个欢乐的消息和自己的喜悦传给其他人。他们好不容易才进入元老院,把闲杂人等从元老院清出去、不让他们和元老们混在一起更难。信件在元老院里宣读,随后,信使们被带到公民大会上。卢奇·维图里·菲洛在宣读完来信后,又把所发生的事更清楚地讲了一遍,人们终于抑制不住喜悦,爆发出欢乐的呐喊。接着他们跑向四面八方,有的去神庙还愿,有的回家把喜讯告诉妻儿老小。元老院命令,由于马克·李维和盖约·克劳迪执政官杀死敌将,消灭了敌军,罗马军队安然无恙,全国举行三天的感恩活动。该次庆典由司法官盖约·霍斯蒂略在公民大会上宣布,男女同庆。整整三天,各庙宇门庭若市,女人们穿着最华丽的盛装,带着孩子,向不朽的神明做感恩祈祷,仿佛战争已经结束,恐慌彻底消失。此次胜利也改变了国人的心态,战役一结束,人们就像在和平时期那样,不再害怕做生意,开始从事买卖和借贷。

执政官尼禄回到军营后,下令把他小心保存并带回的哈斯德鲁巴的人头扔在汉尼拔的前哨面前,把非洲俘虏绑着在敌人面前示众。他把两名俘虏松绑,让他们去告诉汉尼拔所发生的一切。汉尼拔家国两头连遭重击,据说哀叹道:“我终于看清迦太基的命运了。”他把军营从那里迁走,准备把广泛分散的、他无法提供保护的分布在各地的辅助军队迁往意大利最偏远的角落布鲁提,把梅塔彭顿全国以及臣服于他的卢卡尼亚人迁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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