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埃尼亚斯来到意大利以及他在那里的成就;阿斯加尼及其他苏尔维亚国王在阿尔巴的统治。

罗穆璐和雷穆斯出生。阿穆略被杀。罗穆璐建立罗马城;设立元老院;向萨宾人开战;向诚实之神朱比特敬献至尊战利品;将民众编入库里亚;他所取得的胜利;他被封圣。

努马创设宗教崇拜仪式;为贾努斯立庙;在与邻国缔结和平后首次关闭该庙;他的统治太平盛世,死后图卢斯·霍斯蒂略继承王位。

与阿尔巴人的战争;霍拉提兄弟与库里亚提兄弟的战斗。阿尔巴被摧毁,阿尔巴人被授予罗马公民权。向萨宾人宣战;图卢斯死于雷电。

安库斯·马奇恢复努马的宗教建制;征服拉丁人,授予他们公民权,把他们安置在阿文廷山;将贾尼库伦山并入罗马城;扩张了国界。

在他统治时期,卢库莫来到罗马;取名塔奎纽斯;安库斯死后他被立为国王。他增加了一百名新元老,扩充了元老院;他击败拉丁人和萨宾人;增加了骑士百人队;建成一堵环城的墙;建成普通的下水道;他在统治三十八年后被安库斯的儿子们杀害。

塞维·图留斯继位。他设立监察官;举行了人口普查,据说登记在册的臣民达八万之多;他把民众按阶级和百人队划分;扩大了波美里翁,把奎里纳利、维米纳里和艾斯奎林山并入城市;在位四十年后,他被卢奇·塔昆杀害,塔昆后来得了个绰号叫苏佩布斯。他篡夺了王位。

塔昆向沃尔斯基人开战,用从他们那里抢来的战利品为卡皮托的朱比特立庙。他采纳儿子塞斯都·塔昆的计谋,征服了加比伊城;在统治二十五年后,他因其子塞斯都强暴卢克雷提娅而被褫夺王权并放逐。卢奇·朱纽斯·布鲁图和卢奇·塔奎纽斯·科拉提努斯成为首任执政官。

前言

我不敢确定,在追溯罗马自建城开始的这段历史中,我是不是在不务正业,我也不敢言之凿凿地说,在我看来,在史海钩沉中,后来者总能淘出一些真材实料,或者比前辈更加精雕细琢。如果在保存一个民族的功业使之不至被埋没上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而这个民族又是世界的主宰者,那我就心满意足了。但如果在众多史学大家中我的声名不彰,那么我也会以那些将令我相形见绌的人都是大师级的人物而聊以自慰。

更何况,这一主题卷轶浩繁,需要追溯到七百年前,那时的涓涓细流如今已是浩如烟海。我毫不怀疑,对于多数读者而言,开始及紧随其后的事件可能味同嚼蜡。这个过度膨胀的民族已经自我摧残很久了,他们会迫不及待地跳到最近的时代。对于这些灾难,我们早已熟视无睹,尽管现实无法逃避,但若能够徜徉于古时代,心无旁骛,对这些灾难眼不见为净,那也不啻是对我辛勤劳作的一种回报。

至于流传至今的关于建城前的传说,似乎更适合谱成诗歌而不是载入历史,对于这些传说,我不置可否。这种爱好往往是迁就于古老的习俗,把人事与神迹混杂在一起。神化自己的起源,把神明作为城市的缔造者,往往会让城市的起源更显庄严。罗马人在战争中声名显赫,当他们把战神当作自己的保护者和缔造者时,世界其他国家无不臣服,相信这种说法也就不足为奇。

但不管人们对这些东西如何重视,在我看来它们却无足轻重。我要让所有人都认真思考这些问题:我们的祖先如何生活,他们是何种人;谁以及用什么办法,通过战争还是和平手段,取得并扩大自己的帝国。然后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随着纪律逐渐松懈,他们的士气日渐瓦解,不久便每况愈下,随后急转直下,直到现代,我们对自己的恶习和纠改这些恶习的措施都忍无可忍。这正是读史的最大好处,无限多人类行为的记录一目了然,你可以从中为自己也为国家挑选可资借鉴的东西。你也可以从中看到丑行与恶果,避免重蹈覆辙。

但或许是对所从事工作的偏爱,我认为,从未有一个国家比我们的国家更伟大、更高尚、更纯粹,奢靡之风更晚侵袭,安贫乐道风气更长久驻足。的确,财富越少,欲望也就越小。晚近以来,富足和纵欲带来了贪婪、奢华以及自我毁灭和毁灭一切的激情。

不过,我们还是把这些不快暂且放下,为了启动这么一项伟大的工作我们也必须如此。让我们也像诗人那样,从一些好的兆头、誓言和祈祷开始,祈求上苍保佑我们在这项艰巨的事业中旗开得胜。

1.开宗明义。特洛伊失陷,特洛伊人大难临头。只有两个人除外,那就是埃尼亚斯和安特诺。他们一向友好,主张和平以及归还海伦,因此,希腊人对他们秋毫无犯。安特诺与一群赫尼提人一起,历尽艰险,来到亚得里亚海最里面的海角。赫尼提人因内乱被逐出帕普拉戈尼亚,国王又死在了特洛伊,亟需一块安身之处和一个头领。他们和特洛伊人驱逐了居住在大海与阿尔卑斯山之间的欧加尼人,鸠占鹊巢。他们把最初的登陆地叫作特洛伊,由此,那个地区的人也叫特洛伊人,但整个国家叫作维尼提。

埃尼亚斯也因相似的灾难被逐出家园,但是,命运指引他建立一个更大的帝国。他先是到了马其顿,又从那里到西西里去寻找落脚地,再从西西里到劳伦顿,此地也叫特洛伊。他们一下船,便到陆地上去抢东西。他们到处流窜,除了武器和船只外一无所有。当时占据这里的土著们在国王拉提努斯的带领下,从城市和乡村地区赶来,拿起武器反抗暴力入侵者。关于这件事,有两种传说:一种说法是拉提努斯先是战败求和,随后与埃尼亚斯结盟。另一种说法是两军列阵,在下令开战之前,拉提努斯走到军队的前边,邀请入侵者的头目面谈。他问来者为谁,从何而来,因何离家,到劳伦顿所为何物。他被告知,他们是特洛伊人,首领是安奇西斯和维纳斯之子埃尼亚斯,他们的国家毁于战火,他们被逐出家园,正在寻找一个落脚点来建一座城市安身。拉提努斯对他们的国家及其英雄的高贵出身、他们面对和平与战争的勇气赞赏备至,向埃尼亚斯伸出了右手,那是建立友谊的保证。双方领导人订立和约,两军战士也互致问候。拉提努斯盛情款待了埃尼亚斯,并且当着家族神明的面,亲上加亲,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特洛伊人终于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可以结束流浪。他们建起一座城市,埃尼亚斯以其妻拉维尼娅之名将之命名为拉维尼翁。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他们给他取名叫阿斯加尼。

2.拉丁人与特洛伊人不久便双双受到攻击。鲁图里亚国王图尔努斯在埃尼亚斯到来之前与拉维尼娅订婚,一个外来人竟然比他更受青睐,这令他怒不可遏。他向埃尼亚斯和拉提努斯同时发动战争。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鲁图里亚人被击溃;但胜利者失去了他们的首领拉提努斯。图尔努斯和鲁图里亚人对自己的实力感到担心,向艾特鲁里亚人及其国王梅真提求助。梅真提的王庭设在凯尔,在当时,那是一座富裕的城市。国王对这座新建的城市从一开始就很不满,又考虑到特洛伊人的势力增长对邻近国家的安全没有任何好处,便毫不犹豫地与鲁图里亚人兵合一处。埃尼亚斯为了安抚土著人的情绪,共同对付这次严酷的战争,便把两国都称为拉丁国。这样,他们便不仅拥有共同的法律,还有了共同的名字。自那以后,土著人在对埃尼亚斯国王的热情与忠诚方面绝不亚于特洛伊人。两国日渐融合,因此,尽管艾特鲁里亚人十分强大,威名远播,从阿尔卑斯山到西西里海峡,整个意大利无远弗届;尽管可以用堡垒来把战争挡在外面,他却率军出战。在随后的战斗中,拉丁人获胜,但那也是埃尼亚斯的终极之战。他被埋葬在努米库斯,人们授予他人间及天上最高的尊号,称他为不朽之神朱比特。

3.埃尼亚斯之子阿斯加尼年龄尚幼,不能亲政。不过他的王位是稳固的,在他成年之前,母后拉维尼娅摄政,为他保护拉丁国以及他的祖父和父亲传下的王国。年代太久远,我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那个在特洛伊陷落之前克琉萨所生的阿斯加尼,或者是一个随着父亲逃难的更年长的人,那个被朱利亚家族尊为始祖的尤卢斯。不管这个阿斯加尼来自哪里,母亲为谁,至少他是埃尼亚斯之子。拉维尼翁已经人满为患,他把那个在当时被认为是繁荣富庶的城市留给他的母亲或者继母,在阿尔巴山下为自己建了一座新城。新城沿山脊伸展,因此被叫作阿尔巴隆加。从拉维尼翁建城到阿尔巴隆加殖民地建立,中间经历了三十年。然而,它的势力已经如此强大,特别是在艾特鲁里亚人战败后,即便是埃尼亚斯已死,甚至是在拉维尼娅摄政时期以及年轻国王统治的最初岁月,无论是梅真提、艾特鲁里亚人、还是其他邻国,都不敢攻击它。两国缔结和约,以阿尔布拉河,也就是如今的台伯河,作为艾特鲁里亚人和拉丁人的共同边界。

在他之后,阿斯加尼之子苏尔维继位。此子因故生在树林里。他是埃尼亚斯·苏尔维之父,后者又生拉提努斯·苏尔维。此子建立了几个古拉丁人殖民地。从此,所有统治阿尔巴的君主都以苏尔维为姓。拉提努斯生阿尔巴,阿尔巴生阿图斯,阿图斯生卡普斯,卡普斯生卡佩图,卡佩图生提贝里努斯。提贝里努斯在横渡阿尔布拉河时溺水身亡,留下了一个传扬后代的名字。提贝里努斯生阿格里帕,阿格里帕之后,罗穆璐·苏尔维继位。他死于雷击,王位传给阿文提努斯。阿文提努斯死后埋葬的小山以他的名字命名,现在是罗马城的一部分。普罗卡在他之后继位。普罗卡生努米托和阿穆略。他把苏尔维家族的古老王国交给了老大。但是,实力最终战胜了父亲的意愿和对长者的尊敬。阿穆略逐出自己的哥哥,篡夺了王国。他罪上加罪,谋杀了亲兄弟的男性子嗣。他表面上宠着他的侄女雷娅·苏尔维娅,让她做了维斯塔贞女,想迫使她处女终身,不能生育。

4.但是,在我看来,如此一个伟大城邦的起源,一个在实力上仅次于天国的伟大帝国的建立,毋宁说要归因于命运。雷娅贞女被强行夺走了贞操,生出一对双胞胎。她宣称,自己的非婚生子是战神之子。这或许是因为她相信事实如此,也可能是因为人们相信,只有神明才敢做出如此忤逆之举。但无论是神还是人都无法保护她和她的孩子们免遭国王的毒手。女祭司被投入监狱,双胞胎被下令扔进滚滚大河。由于上天出手,台伯河河水漫堤,河床难以靠近。执行者认为,孩子无论如何会被淹死。因此,他们把孩子放在最近的被水淹没的地上,就当是执行国王的命令了。如今,那里有一棵鲁米娜无花果树,罗马人称之为罗穆拉里斯。当时,那里是大片的野地。根据传说,河水退去,远离孩子们所在的河槽,露出干燥的地面。一只来自附近山上口渴的母狼被孩子们的哭声吸引过去,对着他们温柔地垂下乳头,为国王看管牲口的人甚至看到她用舌头舔孩子。据说他叫福斯都卢斯,他把孩子们带回家,交给妻子劳伦提娅照看。有人认为,她被牧羊人叫作卢帕(狼),是个妓女,这又是一个惊悚的故事。

孩子们就这样出生和成长。他们成年后,并不在闲逛或者放羊中虚度光阴。他们在森林中徜徉和打猎,以此锻炼自己的体格和胆魄。他们不仅对付野兽,还袭击带着掠获物的强盗,把战利品分给牧羊人。就这样,追随他们的年轻伙伴日渐增多,大家一起聊天嬉戏。

5.据说今天的牧神节当时就在帕拉廷山上举行。这座山最早叫作帕拉廷,是一座阿卡迪亚城市的名字,后来就叫作帕拉廷山了。据说阿卡迪亚人很久以前就拥有这个地方,艾凡德指派庆典管理人,从阿卡迪亚引入这么一套祭拜吕凯翁潘神的仪式,罗马人后来称这位山神为伊努斯。在庆典中,小伙子们在体育运动和狂欢中裸体奔跑。失去掠获物的强盗们大怒。当时,这一节日已经相当知名,强盗们便在他们准备参加活动时伏击了他们。罗穆璐顽强抵抗,雷穆斯被俘。强盗们把雷穆斯交给阿穆略国王,厚颜无耻地控告他。他们主要指控兄弟俩入侵努米托的领地,聚众抢劫。因此,他们被交给努米托处置。

从一开始,福斯都卢斯就怀疑,他抚养长大的孩子流着王家血液。他既知道孩子们被国王下令抛弃,也知道他捡回他们的时间与此正好吻合。但是,时机尚未成熟,他不想把此事公开。时不我待,出于恐惧,他把整件事告诉了罗穆璐。事有凑巧,努米托抓了雷穆斯,他已经听说哥俩是双胞胎,对比了他们的年龄后,他又注意到,他们的气质根本就不像奴仆。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的孙子。经询问后,他得出了与先前一样的结论。因此,他几乎就想认下雷穆斯。各方形成了一个针对国王的阴谋。罗穆璐在实力上不是国王的对手,因此,他不是带着年轻人一起来,而是命令牧羊人们在某一个时间同时从不同的道路前往王宫集合,擒拿国王。雷穆斯带着努米托的家丁协助自己的兄弟,哥俩联手杀死了国王。

6.起事之前,努米托便借口有敌人入侵,袭击王宫,把阿尔巴青年带出去守护卫城。当看到年轻人已经杀死国王,正在前来祝贺他时,他立即召集民众大会,把他兄弟对他的种种无状、孙子的血统、他们的出生和教育的情形、以及他们如何被发现通通告诉大家。随后,他对大家说,国王已死,杀死国王的命令是他下的。当年轻的王子们率领他们的队伍穿过人群来向他们的国王祖父敬礼时,会场发出一声欢呼,一致同意他登基为王。

就这样,阿尔巴的政府被交到了努米托之手。这时,罗穆璐和雷穆斯心中升起一股在自己被抛弃和抚养长大的地方建一座城市的愿望。阿尔巴人和拉丁人已人满为患,牧羊人们也喜欢这一计划。大家满怀憧憬,比起他们要建的新城,阿尔巴和拉维尼翁简直不足为道。但是,称王的野心以及他们祖父的遭遇破坏了这些计划。于是,温馨的开场被可耻的争吵所取代。他们是双胞胎,年长者的特权对他们不适用。因此,他们诉诸占卜,由保护神来决定新城叫什么名字,建成后由谁来统治。

7.罗穆璐选择帕拉廷山作为观察地点,雷穆斯则选了阿文廷山。据说雷穆斯先看到预兆,来了六只秃鹫。预兆刚刚宣布,罗穆璐那里就来了双倍。两边的人马都拥立各自的国王:一边是因为时间在先,另一边则是因为数量占优。双方爆发争吵,在激烈争执中兵戎相见。雷穆斯在群殴中被击倒。但更普遍的说法是,雷穆斯一边挖苦他的兄弟,一边越过一堵新砌的墙。惹得罗穆璐一时火起,把他杀死,还恶狠狠地说了句:“谁敢越过我的工事,就要付出代价。”

就这样,罗穆璐夺得王冠。城市建成后,便以其缔造者的名字命名。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受教育的帕拉廷山上修筑要塞。他按照阿尔巴的仪式祭祀其他神明,而用希腊仪式祭祀赫丘利斯。这些仪式是由艾凡德制定的。有这么一个传说,赫丘利斯杀死格鲁昂后,赶着他那群俊美的公牛进入这些地方。他赶着牛群游过台伯河,经过长途跋涉,感到疲乏,于是在河岸上躺了下来,让牛群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吃草。酒足饭饱后,他进入梦乡,这时,一个牧羊人出现了。他名叫卡库斯,自恃有点蛮力,又被公牛的俊美所吸引,就想将其据为己有。但如果他把它们赶进山洞,它们的脚印就会把主人引过来。于是,他拽着牛尾巴,把最漂亮的牛一头接一头倒着拉进山洞里。天亮后,赫丘利斯一觉醒来,检视自己的牛群,发现丢失了一些,便直接到最近的洞穴里寻找,希望循着脚印能够找到它们。但是,他发现它们都是从山洞往外走,去向不明。于是,他怅然若失,开始赶着牛群离开这一不详之地。这时,有几头牛开始哞哞叫了起来,它们常常会呼叫失散的同伴。被关在山洞里的牛也哞哞回应。赫丘利斯转身返回。卡库斯上前想强行阻止,同时徒劳地请求其他牧人帮忙。他被赫丘利斯一棍子打翻杀死。

艾凡德此时已经逃离伯罗奔尼撒,以自己的声望而不是专断的权力统治着这个地区。他识文断字,这在一个完全目不识丁的国家是件十分新奇的事,他因此倍受敬重。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母亲卡门塔据说拥有神力,在西布拉圣书传入意大利之前,她被这一带的人们奉为先知。这位君主看到大群牧羊人紧紧围着这个陌生人,指控他谋杀,不禁大吃一惊。他听罢事件缘由,又见英雄的体格和神采不像凡人,便问面前何人。他一听到赫丘利斯的名字,父亲为谁,母国在哪里,便道:“伟大的赫丘利斯,天神之子!我的母亲、神的传话者告诉我,你将化为天上的星宿。在这里将有一座祭坛奉献给你,多年以后,地球上最强大的民族将称其为“至尊祭坛”,并按照你制定的仪式进行祭祀。”赫丘利斯向艾凡德伸出右手,道:“我接受这一祝福,并将建造和奉献一座祭坛,以应神谶。”人们从牛群中挑选出一头小母牛奉献给赫丘利斯。当地的望族波提图斯和皮纳里家族应邀参加祭祀和宴享。碰巧,波提图斯家族按时出席,牺牲的内脏被摆在他们面前。内脏吃完后,皮纳里家族才姗姗来迟,捡了个剩的。自那时起,便有一个规矩,只要皮纳里家族还有人,谁也不许动牺牲的内脏。根据艾凡德的指令,波提图斯家族作为祭司主持祭祀活动许多年。后来,这一家族绝户,这个家传的祭司职位被交给公共仆人。这是罗穆璐采用的唯一的外国教规,当时,他是一个主张有德之人可以不朽的人,命运也正在引领着他走上这一条路。

8.宗教义务得到充分履行后,他召集民众开会,为他们制定法律。要把他们融合在一起,没有一定之规不行。他认为他突出自己的威严有助于让这群大老粗遵纪守法,因此,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派头,特别是他为自己安排了十二名扈从。有人认为,他选择这一数字是因为那次使他成为国王的飞鸟占卜。也有人认为,这一官阶,尤其是扈从及其数量都是从他们的邻居艾特鲁里亚人那里学来的,我倾向于认同这种说法。他们还借鉴了交椅和镶紫边袍子。艾特鲁里亚人之所以选这个数,是因为他们的国王是由十二个邦选举产生,每个邦派给他一个扈从。

与此同时,罗马城不断扩大。城市的建设更多的是着眼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已有的人口。古时候,为了增加人口,以免城市空置,城市的缔造者会采取一种古老的做法,他们会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穷人,声称这些人是自己“从地里蹦出来”的后代。罗穆璐如法炮制,在前往卡皮托的路上开放了一处庇护所,地点位于“两丛林”之间。如今,这里被圈了起来。邻近国家希望改变命运的各色人等,无论是自由人还是奴隶,纷纷逃往此处。这是这个国家走向伟大的最初动力。

人有了,紧接着他便开始想办法引导这股力量。他设立了一百个元老席位,这也许是因为这个数目正好够用,也许是有资格被称为“父老”的人只有一百个。事实上,他们就是被尊称为“父老”,他们的后代被称为“贵族”。

9.现在,罗马国已经十分强大,可以在战场上与任何邻国相抗衡。然而,这种强势只能持续一代人。女人奇缺,与邻国也不通婚,无法维持现有人口的水平。因此,在父老们的建议下,罗穆璐向邻国派出使者,商讨结盟事宜,并为这个新的国家寻求通婚权。他们说:“万事皆始于卑微,城邦亦如此。勇敢者天助,富贵终有时。众所周知,罗马建国时得到上苍的庇佑,罗马人不缺勇气。因此,同为顶天立地之人,没有理由不愿意与罗马人血脉相连。”

使者到处吃闭门羹。大家都瞧不起这个新邻居,一个新的国家在他们中间崛起,又让他们为自己和后代忧心忡忡。使者们经常被问起同样的问题:他们是否也有女性避难所?这个办法可以为他们找到绝配。罗马青年对这种挖苦深恶痛绝,毫无疑问,这件事只有通过暴力才能解决。为了找机会解决这个问题,罗穆璐放下自己的不快,着手准备马神节运动会,他称之为康苏斯节。随后,他下令把节庆的消息广而告之。这之后,他们尽其所能筹办这场庆典,以便提高庆典的知名度和吸引力。来宾人山人海,尤以他们的近邻凯尼纳人、克鲁斯都米尼翁人和安腾奈人为多。除观看庆典外,大家也想一睹新城的样貌。此外,萨宾人也携妻带子蜂拥而至。他们被热情地请进家中,应邀参观城市的堡垒、布局和鳞次栉比的房子,罗马势力发展之迅速让他们叹为观止。大戏开场,就在大家全神贯注于节目之际,一声令下,罗马青年从四面八方冲进来抢夺少女。许多女人落入他们之手,就这样被扛走了。一些人领有任务,抓到了一些极其美丽的女子,准备送给元老中的头面人物。据说这其中就有一个超级漂亮的女子被塔拉修的人抬走了,不断人打听要把她送个谁,他们只好时不时地喊着要送给塔拉修,免得有人对她下手。从此,塔拉修便成了婚礼贺词。

庆典受此惊扰,年轻女郎的父母们伤心而归。他们控诉罗马人待客无道,向神明求助。他们虔诚地来参加神明的庆典,不料却上当受骗。被抢女子的情绪也好不了多少。

罗穆璐四下走动,宣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怪也只能怪她们的父亲,是他们傲慢无礼,拒绝与邻居通婚。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应该共结连理,共享他们的财产和公民权利。毕竟,最贴心的事莫过于生儿育女。他请求她们息怒,开开心心地把她们的爱给予那些已经与自己命运相连的人。他又说:伤害常常会产生爱情和友谊。她们的丈夫会因此而对她们更加温柔,因为他们每个人除了要承担婚姻义务外,还要尽其所能为她们失去父母和国家做出补偿。她们的丈夫也极力安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归咎于爱的冲动。这样的话最能打动女人的心。

10.被抢女郎们的心灵渐渐平复,她们的父母却穿上丧服,声泪俱下,扰动了国家。他们不是关起门来指天誓日,而是从四面八方涌向萨宾国王提图斯·塔提斯的家。他是这一地区最响当当的人物,因此大家都向他派去使者。凯尼纳人、克鲁斯都美里翁人和安腾奈人认为塔提斯和萨宾人反应迟钝,决定单独行动。凯尼纳人最急不可耐,未等克鲁斯都美里翁人和安腾奈人配合,便单独行动,侵入罗马。他们分散在乡间,肆行劫掠。罗穆璐率军迎战。只一交手,他便让他们知道,只有仇恨而没有实力是不行的。他击溃了他们的军队,追亡逐北。在战斗中,他杀死了他们的国王并剥下其身上的铠甲和武器。之后,他一鼓拿下他们的城市,率领军队奏凯而归。

他战功卓著,急于获得承认。因此,他挺举着战利品,庄严登上卡皮托。他把从被他杀死的敌将身上剥下来的战利品挂在一个专为此目的精心制作的框架上,放在一棵被牧人们奉为神圣的橡树下,献给天帝朱比特。他标出朱比特庙的界限,给神明起了个绰号,叫“诚实之神朱比特。”他说:“我,罗穆璐国王,在取得胜利之后,谨向您呈上这些王家武器,我还要在我标出的这些区域内为您建造一座神庙,作为盛放宏大战利品的场所。这样,我的继承人便可以和我一样,在杀死敌国国王或者将领时向您奉献战利品。”这就是罗马第一座神庙的由来。看来,神明对这种安排是满意的,首先是因为神庙的缔造者宣布他的后代将继续奉献这样的战利品,他的誓言没有被破坏;其次也是因为奉献的战利品没有因混入大量滥竽充数者而贬值。自那以后,光阴荏苒,战斗无数,这样的宏大战利品只增加了两件1,可谓凤毛麟角。

11.正当罗马人忙于抵御入侵之时,安腾奈军队趁虚而入,侵略罗马。罗马军团急忙迎战,就在入侵者散布在田间的时候突袭了他们。敌人一触即溃,他们的城市被占领。罗穆璐一战两胜。这时,他的妻子赫西丽娅在被抢女子们的恳求下,趁机向他发出请求:“宽恕她们的父老,让他们来罗马生活。和解会使你更加强大。”她的请求立即得到允准。

此后,他迎战克鲁斯都美里翁人。但是他们已经因为邻国战败而丧胆,迅速被击败。罗马向两地殖民,克鲁斯都美里翁的土地更加肥沃,吸引了更多的人。大量的移民从那里迁来罗马,主要是被抢女人的父母和亲属。

萨宾战争最后爆发,事实证明这一战最凶险。萨宾人发动战争既不是出于愤怒也不是出于贪婪,在真正行动前他们不露声色。他们谨慎筹划,运用谋略。斯卜琉斯·塔佩是罗马卫城的统领。他的女儿出城取水做献祭,塔提斯用金子贿赂她,让她把士兵们放进来。进入卫城的士兵用盾牌把她压死,想制造卫城被强攻拿下的假象。但也可能是他们想以此告诫大家,不能相信叛徒。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萨宾人普遍在左手臂上戴着沉甸甸的金镯子,还有镶宝石的戒指。她与他们讨价还价,要他们手上的东西。他们用盾牌而不是金首饰向她付了款。也有人说,她向他们索要他们左手上的东西,包括盾牌。他们认为她是个叛徒,用她选择的奖品杀死了她。

12.萨宾人占领了卫城。第二天,罗马军队列成战斗队形,占据了从帕拉廷到卡皮托山之间的所有空地。然而,萨宾人并不出战,最后罗马人急于夺回卫城,向他们发起进攻。萨宾人应战,两边各有一位将领压阵,萨宾方面是梅图斯·库尔提,罗马方面是霍斯都·霍斯蒂略。罗马人处于不利的地位,霍斯都一马当先,勇敢地为罗马而战。他一倒下,罗马阵线立即瓦解,罗马人被追打到了帕拉廷的旧门。罗穆璐也被溃逃的军队卷走,只见他举起双臂,大喊道:“朱比特啊,我根据你在鸟卜中的指示,在帕拉廷山上为城市奠下第一块基石。萨宾人靠使诈控制了卫城,正提着剑从卫城杀奔这里而来,已经过了山谷的中央。天父啊,请别让敌人过来,驱散罗马人心中的恐惧,阻止他们可耻的逃窜。我庄重地发誓,我要为您奉献一座坚定之神朱比特庙,作为留给子孙后代的丰碑,以感谢您对这座城市的及时施救。”祈祷完毕,就像是他的祷告已经上达天听似的,他大叫道:“罗马人,万能的朱比特命令你们掉头,重新战斗。”罗马人真的定住了,仿佛听到了来自上苍的命令。他们再次集结,罗穆璐站到了队伍的最前边。

梅图斯·库尔提率领萨宾人冲下卫城,在如今的大广场所在地将罗马人击退,已经打到帕拉廷的大门附近。他大叫道:“我们已经打败这些背信弃义的敌人。他们有种抢女人,却没种和男人一决高下。”他正在这样自吹自擂的时候,罗穆璐率领一队最勇敢的士兵向他杀来。梅图斯是骑着马战斗的,因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击退了。罗马人紧追不舍,其余的罗马军队受国王的英勇行为所鼓舞,一举击溃了萨宾人。

追逐者大呼小叫,梅图斯的坐骑受到惊吓,带着骑手跳进湖中。萨宾人大惊,以为这位勇士定然凶多吉少。然而,他却在众多亲友的呼唤下振作起来,成功脱险。两军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上重新开战,罗马人占了上风。

13.萨宾女人是引发这场可怕战争的祸根。正在此时,只见她们鼓起勇气,穿过纷飞的武器,冲过愤怒的军队,把他们分开。女人们披头散发,衣服也撕破了。她们这边哀求自己的父亲,那边劝告自己的丈夫:“我们已经做了母亲,我们的孩子就是你们的儿子和孙子,千万别让他们蒙上弑亲的罪名。如果你们对我们的亲事不满意,请冲着我们来,我们是这场战争的祸根,就让我们替我们的丈夫及父兄受伤流血吧。让我们去死,总比失去父亲或者丈夫中的一个要好得多。”此情此景打动了士兵和将领们。一切突然停滞,现场一片静默。有鉴于此,领导者们走上前来,准备议和。他们不仅达成和平,还把国家合二为一。他们把政府合并,以罗马为首府。城市就这样扩大了一倍,为了表示感谢,罗马人称自己为奎里斯人,名字取自萨宾城市库雷斯。为了纪念此次战斗,他们把战马将库尔提抛入水坑又挣扎脱险的地方命名为库尔提湖。

一场惨烈战争就这样意外地以皆大欢喜结束,让萨宾女人的心与她们的丈夫和父母、尤其是罗穆璐贴得更近。罗穆璐也投桃报李,在把民众分为三十个库里亚时,以她们的名字来命名这些兄弟会。由于她们的人数肯定要大大超过库里亚的数量,没有记载说明这些名字的选择是基于她们的年龄、她们自己以及丈夫的地位或者是抽签。与此同时,建立三个骑士百人队:兰嫩,名字取自罗穆璐;塔提安,取自提图斯·塔提斯;卢克雷的由来无法确定。

14.从此,两国王共同执政,和谐相处。几年后,塔提斯国王的几个亲戚打了劳伦顿的使者。当劳伦顿人根据国际法提起诉讼时,亲友的关说对塔提斯起了作用。他免除了对他们应有的惩罚,结果,他在拉维尼翁做每年一次的献祭时,在一场骚乱中遇刺身亡。据说罗穆璐对此表现得并不那么难过,原因可能是他们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他认为塔提斯死得不冤。他拒绝诉诸武力。然而,为了对虐待使者和谋杀国王之事做出补救,他重修了罗马和拉维尼翁的和约。

和平刚刚意外得到延续,敌人就又兵临城下了。菲德奈人认为,一个国家正在自己家门口崛起,因此决定趁其尚未露出峥嵘,出手将其扼杀。他们派出一伙武装青年,蹂躏了罗马与菲德奈之间的土地。这伙人受到右边台伯河的阻拦,于是转身向左,继续劫掠。农民们闻风逃窜,把突如其来的警报从乡间传到城里。事不宜迟,罗穆璐立即行动,率军出征,在离菲德奈一里地扎营。他留下一小股驻军,命令一支军队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埋伏。他率领步兵主力和全部骑兵,向城门冲去,发起佯攻。敌人中计,被引了出来。骑兵佯装逃跑,做得颇为逼真。他们似乎犹豫不决,正在考虑是打是逃。步兵也撤退了。敌人突然从城门口蜂拥而出,追杀逃敌,被引入埋伏地。这时,罗马人突然杀出,攻击敌人的侧翼。后卫也从军营杀出,菲德奈人再也招架不住。没等罗穆璐和他的骑兵掉头攻击,菲德奈人已经开始撤退。他们刚刚还在追逐假装逃跑的罗马士兵,现在却乱哄哄地逃命。不过,他们并没有甩开敌人。罗马人紧随其后,在城门关闭之前冲了进去。

15.维伊人受到菲德奈战争的感染。他们都是艾特鲁里亚人,同宗同族;又因为距离较近,担心罗马人会向所有邻国开战。因此,他们侵入罗马领土。与其说他们是来打仗,倒不如说是来打劫的。因此,他们没有扎营,也不等敌军靠近,便带着从地里掠获的东西打道回府。罗马军队可是准备大干一场的,他们没有在乡下找到敌人,便渡过台伯河。维伊人一听说他们正在扎营,准备攻城,便出来迎战。他们不想被关门打狗,希望能在开阔地带解决问题。罗穆璐赢了,靠得不是计谋,而是老兵们的力量。他把逃敌一直追杀到城里。城墙坚固,因此,他没有尝试攻城。他班师回国,一路破坏,更多地是为了报复而非劫掠。维伊人的损失不亚于战败,不得不遣使到罗马去求和。在被割走一片土地后,他们获得一百年的停战期。

这些便是在罗穆璐统治时期发生的主要事件,无论是他在夺回祖父王国时所展现的英雄气概,还是在罗马建城时的恢宏气度,亦或是通过和平与战争的手段壮大罗马时的雄才大略,没有一件有辱于他的神圣身世以及死后享有的神圣地位。在他的领导下,国家一开始便实力不凡,在此后的四十年里,一直是太平盛世。然而,民众比父老们更亲近他。他最受士兵们爱戴。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在承平年代,他都带着三百名武装保镖。他称他们为克勒。

16.在做出了这些不朽的业绩后,一次,他在卡普拉沼泽地附近检阅罗马军队。狂风骤起,电闪雷鸣,一片浓雾把国王包裹了起来。他从此消失,无影无踪。

震惊过后,天气转晴,御座上已经空空如也。国王身边的父老们说,他被风暴卷到了天上,罗马人也信了,但他们却依然如丧考妣,长时间站着,忧伤无语。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后来全罗马的人都尊他为天神和神子,是国王和罗马城之父,祈祷他能永远庇佑自己的子孙。我相信,即便是在当时,也有一些人在默默地猜测,国王是被父老们杀害的。传言在悄悄地扩散,不过,人们对罗穆璐的尊崇以及那一刻的震撼让另一种说法更加可信。据说有个人心生一计,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正当整个国家还在哀悼失去国王、对元老们非常生气的时候,德高望重的普罗库卢斯·朱利亚来到民众面前,说道:“罗马人,今天早晨,罗马之父罗穆璐突然从天国降临,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诚惶诚恐地站着,请求他让我注视他一眼。他对我说,去告诉罗马人,天神下旨,我的罗马国将成为世界的中心。因此,让他们整修武备,晓喻他们及子孙后代,罗马军队战无不胜。说完,他再次升上天国。”军队和民众正为失去国王而伤心不已,对他的故事深信不疑。罗穆璐已经化神,这让他们大感欣慰。

17.元老们很快就为王位的继承吵成一团。派系尚未形成,在一个新生的国家里,还没有人能够鹤立鸡群。竞争在两个不同的族群中进行。萨宾人的后代希望国王从他们的群体中产生。自从塔提斯去世,他们这边就没有了国王,担心会因此失去平等争取王冠的权力。罗马原住民则拒绝考虑接受一个外国君主。他们都还没有尝过自由的甜头,因此都满心希望能有一个国王。元老们则忧心忡忡。周围的国家都对他们感到不满,如今,他们既无统治者,军队也没了统领,担心国家会受到邻国的攻击。他们希望能有一个领头人,却又互不相让。因此,一百名元老决定共同行使权力。他们分为十个十人组,从每组中选一人作为主事。十人管理政府,但只有一人享受王家仪仗和扈从。他行使权力的时间仅限五天,大家轮换,一届政府的存续时间为一年,因此又叫作过渡政府。这种称谓沿用至今。

但是,民众又开始抱怨,他们受到了多重奴役。他们不止有一个主子,而是有一百个。他们似乎决定,除了自己选定的国王,谁当权都不认。元老们认为既然肯定会失去,还不如主动交出来。为了赢回民心,他们把最高权力交给民众。不过,他们留下来的比交出去的多。比如,他们下令,民众选举国王,必须经元老院批准方为有效。今天,这一规定在制定法律和选举官员时依然得到遵守,但已经只剩下形式。因为在民众开始投票之前,元老院就宣布批准,而无论结果如何。

随后,临时执政召集民众大会,向他们发表如下讲话:“父老们已经做出决定,去选择你们的国王吧,罗马人,祝你们幸运、快乐和吉祥!只要你们选出的人有资格继承罗穆璐的王位,父老们就会批准。”民众大悦,投桃报李,决定选举须经元老院批准确认。

18.努马·潘比略的公正和虔诚在那时蜚声内外。他居住在萨宾城市库雷斯,对于世俗和宗教法律的认知超越同时代的人。有人认为,萨莫斯的毕达哥拉斯是他的哲学老师,但这纯属无稽之谈。现在可以确定,这位哲学家是在一百多年以后,在塞维·图留斯统治时期,才在意大利最远端的梅塔彭顿、赫拉克利亚和克罗同周围聚集徒众,研习哲学。即便时间能对上,他的名声又是如何从这些地区传到萨宾人那里,激起他们强烈的学习兴趣,或者用什么样的语言进行交流,让这种事情发生?此外,一个人又是如何穿过这么多在语言和习俗上迥异的国家?我认为,努马天性高贵,是最刚正不阿的古萨宾人严苛的纪律而不是外来知识造就了努马。

努马获得提名,尽管元老院认为如果从萨宾人中选国王,权力的天平便会倾向萨宾人,但无论是平民还是元老,谁也不敢毛遂自荐,或者推出他的同党和其他个人,因此,努马被一致选举为国王。他来到罗马,坚持如罗穆璐在建城前通过占卜得到王冠故事,要求他的事也必须获得神明首肯。一名占卜官带着他进入卫城,那个职位后来变成终身制,成为一种荣耀。努马面朝南坐在一块石头上,占卜官蒙住他的头,坐在他的左边,右手举起一根无结的人称利图斯的曲棍。他极目远眺,向诸神祷告,用视野从东到西标出天空的区域。他称南面为右,北面为左。他在前方其目力所及的地方默默地在脑子里确立一个点,接着,他把利图斯交到左手,把右手放在努马的头上,祈祷道:“天父朱比特啊,如果您希望让我手下的这个努马·潘比略做罗马的王,就请在我划定的界限内给个明确的信号吧。”他随后又清楚地说出他希望发出的征兆。征兆出现后,努马被宣布为国王,从山上下来。

19.罗马是靠武力建国的,新王登基伊始,便开始考虑为国家奠定法律和宗教准则。他发现,他们因为军旅生涯而变得狂暴,战争无法让人变得文明。他认为,要软化一个火爆的民族,就必须弃用武器。他在阿吉勒顿建造一座贾努斯庙,作为和平与战争的标志。门开启时,表示国家处于战争状态。门关闭时,四境安宁。自努马以来,庙门只被关闭了两次。一次是在提图斯·马纽斯任执政官期间,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时。这第二次,上天让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赶上了。阿克提翁战役后,和平在海洋与陆地上确立,庙门也被奥古斯都皇帝关上了。在与周边国家缔结盟约后,外患解除,努马关闭了庙门。

国家太平无事,为防备外敌入侵而维持的严明军纪松弛了下来。国家面临道德崩坏的危险,努马决定采取措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认为,首先应该向他们灌输对神明的敬畏,在那个时代,对于那些蒙昧不开化的群众,这样的效果最好。如果不加入一点神话效果,他们的印象肯定不会深刻。因此他宣称每夜都与艾格里娅女神幽会。在她的指导下,他制订了最能为诸神所接受的神圣仪式,为每一位神明指派了合适的祭司。

他根据月亮的运行规律,把一年分为十二个月。由于月亮运转周期不是每个月三十天,比太阳运行一年所需的时间差几天,他用加入闰月来解决。这样,每二十四年,一个循环周期完成,日期正好与开始时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吻合2。他注意到,有些日子并不适合办理公事,因此又把世俗和宗教的日子做了区分。

20.接着,他把注意力转向祭司的遴选上。他亲自主持了许多宗教仪式,特别是那些如今属于朱比特祭司主持的部分。他预见到,在一个尚武的国度,像罗穆璐的国王肯定比像他的多,他们都亲自上战场。因此,他为朱比特指定了一个常任祭司,确保国王的宗教义务不被忽略。他用贵重的袍子和一把国王的交椅把这一职位凸显出来。他又增加了两名祭司,一名是战神祭司,一名是奎里努斯祭司。

他还任命维斯塔贞女,这一职位起源于阿尔巴,努马对之并不陌生。为了让她们在庙里安心服务,他用国库的钱为她们发工资。他为她们制定了许多教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要保持处女身。他为格拉迪伏战神设置萨利这一职务,也就是跳跃的祭司,他们的特点是身穿镶边束腰上衣,外披黄铜护胸。他们举着据说是从天而降的被叫作安基利亚的天盾,唱着歌,跳着庄重的舞步,穿城而过。

随后,他任命元老努马·马奇为大祭司,把一整套宗教庆典制度交给他。这些制度规定使用什么牺牲,哪一天、在哪座庙里举行祭祀仪式,支出从哪里来。他把所有公私宗教事务通通置于大祭司的掌管之下,目的是让民众有一个可以咨询的地方,以免他们因引入外来宗教、忽略本国的礼仪而造成混乱。该大祭司不仅要在敬神的仪式上,而且要在丧葬礼仪和安慰亡灵上指导民众。无论是雷电还是其他自然现象示警,他都要做出回应并赎罪。为了从神明那里获得灵感,努马在阿文廷山上为朱比特建造了一座祭坛。

21.大量新奇事物让罗马人目不暇接,不知不觉地忘记了战争。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神明似乎也参与其中,在人们的心中播撒虔诚,宗教信仰对国家治理的作用绝不亚于法律和刑罚。

民众以国王为楷模塑造自己的品德,邻国也感受到这种风气的改变。曾几何时,他们把罗马当作是破坏和平的害群之马。如今,他们对这座城市肃然起敬,认为去骚扰一个虔诚敬神的国度,连想一下都是亵渎神明。

有这么一片小树林,其间泉水淙淙,泉水来自一个漆黑的洞穴。努马经常独自光顾那里,说是要和女神约会。他把那个地方奉献给缪斯女神,因为她们与他的仙妻艾格里娅就在那里见面。他还专门为诚信女神设立一个一年一度的节日,祭司坐着两匹马拉的车来到神庙,做仪式时要把双手裹得严严实实的,寓意女神神圣不可侵犯。他还设立了许多宗教仪式,奉献举行各种仪式的场所,负责这些仪式的祭司叫阿该。但他在其统治时期的最大贡献是,他维护和平比维护君权更加不遗余力。就这样,连续两任国王,采取相反的治国方略,一个用战争,一个用和平,都使罗马的地位得到了提升。罗穆璐统治三十七年,努马统治四十三年。努马死时,罗马在战争与和平两方面都出类拔萃。

22.努马死后,政府再次进入过渡期。之后,经公民大会投票选举、元老院批准,图卢斯·霍斯蒂略当选国王,他便是那个在卫城脚下英勇抵抗萨宾人的霍斯蒂略的孙子。他不仅不同于他的前任,甚至比罗穆璐还好战。他年轻气盛,祖父又大名鼎鼎,不禁雄心勃勃。他认为,安宁的生活让国家毫无生机,他要找借口发动一场战争。

正巧,边境地区的罗马和阿尔巴农民之间发生了抢劫事件。当时,盖约·克卢伊略统治阿尔巴。两边几乎同时互派使者,索要赔偿。图卢斯命令自己的使者到了以后立即依计行事。他非常清楚,阿尔巴人会拒绝他们的要求,这样宣战就有了正当的理由。阿尔巴使者行动迟缓,他们受到图卢斯的热情款待,也礼貌地接受了国王的款待。罗马使者最先提出索赔,在遭到阿尔巴人的拒绝后,经过三十天的间歇期,他们向阿尔巴人宣战,并通报了图卢斯。这是,图卢斯才让阿尔巴使者陈述他们的要求。使者还被蒙在鼓里,一阵道歉后说道:他们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说让国王扫兴的话,但是公务在身,没有办法。他们是来要求赔偿的。如果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们奉命宣战。图卢斯答复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罗马国王请天神作证,我们哪个国家先轻蔑地拒绝了使者的赔偿要求,战争的灾难就降临到谁的头上。”阿尔巴人带回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23.双方都积极备战。这就像是一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内战:两边都是特洛伊人的后代。他们的祖先从特洛伊来到拉维尼翁,又从拉维尼翁到了阿尔巴,罗马人是阿尔巴国王一族的传人。但是,战争并未大规模展开,结局并不凄惨。只是一边的城市被推倒,两国被并作一国。

阿尔巴人一马当先,率领一支大军侵入罗马人的领土,在离城不超过五里的地方扎营,用一条壕沟加固营地。克卢伊略沟的名字被叫了好几个世纪,名字就取自军队的主帅。很久以后,沟和沟名才彻底消失。国王克卢伊略死在军营中,阿尔巴人任命梅图斯·福菲提为独裁官。图卢斯对国王之死幸灾乐祸,声称万能的天神已经降祸于敌人的头目,也必将因这场渎神的战争而报复整个国家。他连夜绕过敌人的营寨,直扑阿尔巴。梅图斯见状也拔营赶来。他派传令官去找图卢斯,希望在交战之前举行一次会晤。他相信,只要图卢斯同意见面,他就会提出许多对双方都有价值的建议。图卢斯同意了,让军队列阵,以防不测。阿尔巴人也行动起来,两军列阵,图卢斯和梅图斯带着几个主要官员来到两军之间的中央地带。

梅图斯说道:“听克卢伊略说,财产受损而没有根据条约规定得到补偿是这次战争的根源。我毫不怀疑你图卢斯会说同样的话。不过,还是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控制别人的欲望让两个亲戚和邻邦兵戎相见。我也不想说谁对谁错,这个问题还是让发动战争的人去考虑吧。阿尔巴人任命我来指挥这场战争。我想对你说的是,艾特鲁里亚人正在我们周围虎视眈眈,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因为你们离他们更近。他们在陆地上十分强大,海上力量更强。记住,如果你下令开战,他们便会立即了解两军的情况。他们会趁我们精疲力竭时扑向我们,输赢通吃。由于对现有的自由不满意,我们正在冒被统治和被奴役的危险。既然如此,让我们找出一种双方损失不大、流血不多的办法,来决定谁将成为统治者。”图卢斯尽管既好战又自信,却并不反对这个建议。双方一合计,决定把事情交给幸运女神去定夺。

24.正巧,在两军中各有一对三胞胎,都是既年轻又勇敢。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姓霍拉提和库里亚提,这个故事在古时候十分著名。尽管如此,在他们谁是哪个国家的人上,学者们莫衷一是。不过我发现,罗马人中姓霍拉提的人更多,因此我支持这种观点。两国统帅向年轻人提议,三个人与三个人对打,胜利者统治战败者。建议被接受,决斗的时间和地点确定下来。罗马人与萨宾人达成协议,决斗的胜者所属的国家将成为另一个国家无可争辩的主人。不同的条约有不同的内容,但过程大同小异。这是有记录以来最早的条约,过程是这样的。和战祭司问图卢斯:“国王陛下,您是不是命令我与阿尔巴人的使者订立条约?”

国王道:“是的。”

祭司道:“国王陛下,我请求您赐予我马鞭草。”

国王道:“去拔吧,要纯的。”

祭司从卫城摘下一根青草。他再次问国王:“国王陛下,您是否委派我,包括我的车马和随从,作为罗马人民、奎里斯人的代表?”

国王答道:“在不损及我和罗马人民、奎里斯人利益的前提下,是的。”

这位祭司便是马克·瓦勒里。他用马鞭草碰了一下斯卜琉斯·弗修斯的头和头发,指派他为发言人。发言人负责宣读誓言,订立条约。他要说很多套话,程序复杂,无需赘述。条款敲定后,弗修斯说道:“朱比特啊,请您聆听。听着,阿尔巴人民的使者,听着,阿尔巴人民。这些写在写字板上的条约内容都已向在座宣读,大家明白无误。罗马人绝不会率先反悔。如果他们背信弃义,率先违反,万能的朱比特啊,请您像我杀死这头猪一样杀死他们。”说完,他用一把燧石刀杀死那头猪。阿尔巴使者也代表他们的独裁官和祭司们履行仪式并宣誓。

25.条约订立后,两对三胞胎准备战斗。朋友们的嘱咐言犹在耳:他们的神明、国家和父母,以及他们在国内和在军中的同胞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们和他们手中的剑。他们天生勇敢,又受到朋友们的激励,义无反顾地走到两军阵前。两军战士坐在各自军营前,虽无性命之忧,却满心焦虑:国家危如累卵,统治与奴役,就凭三个人的勇敢或者运气。他们心神不宁,紧张地等待着这一幕的开场。

号角吹响,两边的三位后生拔出剑来,带着两边军队的高昂士气走上战场。他们全都奋不顾身,脑子装的是国家的存亡,荣誉与耻辱,将由他们来决定。双方交手,剑光闪处,两盾相碰,观者无不震栗。两边旗鼓相当,两军屏声静息。这是一场生死搏斗,双方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跳跃劈刺,鲜血开始喷涌。两个罗马人倒地身亡,尸体叠在一起,三个阿尔巴人全都受了伤。罗马人倒下时,阿尔巴人发出一声欢呼,罗马军团的希望完全破灭,焦虑却依然存在,都在为那个受到库里亚提兄弟围攻的人担惊受怕。

可巧的是,那人毫发无损。尽管单个不敌三人联手,他却对单挑信心十足。为了让他们分开,他撒腿就跑。他们都已受伤,他估计,他们会尽其所能拼命追赶。他跑出一段路后,回头观瞧,发现他们之间间隔很远的距离,有一个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飞转身扑向这个人。阿尔巴士兵大声呼叫两库里亚提保护他们的兄弟,但已经太迟了,霍拉提成功杀死自己的对手,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罗马人转败为胜,大声鼓励他们的优胜者。他也想尽快结束战斗。趁着另一个就在不远处的人还没有赶上,他结果了第二个库里亚提。

现在双方人数相当,都只剩下一个人。但是,他们在希望和力气上可不一样。一个毫发无损,两次胜利让他胆气十足,准备第三次出击。另一个拖着受伤的身体,跑得精疲力竭,因目睹自己的兄弟被杀而失魂落魄。他把自己送到对手面前。这简直就不能算是一场战斗。只听那罗马人兴奋地说道:“前两个我奉献给我死去的兄弟,这第三个我要奉献给我们为之战斗的事业,为了罗马人能够统治阿尔巴人。”他把剑刺入敌人的咽喉,那人已经虚弱得连盾牌都举不起来了。敌人仰面倒下,他剥下其身上的盔甲。

罗马人欢呼霍拉提凯旋归队。他们大喜过望,灾难曾经离他们如此之近。双方开始掩埋自己的战友,但他们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一边因得到一个帝国而兴高采烈,另一边则要屈从外国人的统治。死者被就地掩埋,坟墓保存至今。两个罗马人的坟墓朝向阿尔巴,三个阿尔巴人的坟墓朝向罗马,间隔排开,就像他们战斗时那样。

26.在他们即将离开那里的时候,梅图斯根据条约的规定,询问他应该下达何种命令。图卢斯命令他让年轻人兵不卸甲,如果与维伊人的战争爆发,他准备使用这些人。这之后,两军各自班师。

霍拉提扛着从三兄弟身上剥下的战利品走在最前面。他的妹妹先前曾与库里亚提兄弟中的一个订婚,此时正在卡佩纳门候着他。她一眼便认出他兄弟肩膀上扛着的正是自己亲手为爱人缝制的军服,于是痛苦地呼唤自己死去的爱人。妹妹公然在自己得胜和国家的大喜日子里号丧,这让霍拉提怒不可遏。他拔出剑来,刺穿妹妹的身体,还这样数落她:“忘了你死去的兄弟们和那个幸存者,也忘了你的祖国,带着你的爱到地狱里去找你的爱人吧!让哀悼敌人的罗马女人都死绝!”

这一行为骇人听闻,尽管他最近的贡献远大于罪过,但他还是被带到国王面前听候发落。国王不想亲自做出这么一个令人伤心也令民众反感的决定,因此,他召开民众大会,对大家说道:“我依法指定一个二人法庭就霍拉提犯叛国罪一案做出裁决。”这项法律十分可怕。“让二人法庭判决他犯叛国罪。如果他提出上诉,让他为自己辩护。如果维持原判,蒙上他的头,把他吊死在绞架上,并在城墙内或者城墙外对他施行鞭刑。”按照这项法律组成的二人法庭认为,根据法律,他们甚至连无辜者都不能无罪开释。他们中的一个说道:“普布留斯·霍拉提,我判决你犯有叛国罪。扈从,把他绑起来。”扈从上前,开始捆绑。这时,霍拉提根据图卢斯的建议3说道:“我上诉。”图卢斯希望他能被从轻发落。案件被提交给民众大会审理。在那次审判中,民众被深深地触动了,霍拉提的父亲声称,他的女儿活该被杀。如果儿子没有杀她,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会惩罚他的儿子4。他请求民众别让他断子绝孙,不久前他们还看到他有一个好儿子。老头一边说,一边拥抱自己的儿子,同时指着放置在如今被称为霍拉提娅之矛的库里亚提兄弟的战利品,道:“罗马人,你们忍心看着这个刚才还缀满战利品、意气风发、凯旋而归的人被绑在行刑架上,受到鞭打和折磨吗?这可是连阿尔巴人都不忍心看的啊。去吧,扈从,把这双不久前刚刚为罗马夺得统治权的手绑起来吧。去吧,把我们国家解放者的头蒙起来吧。把他吊在绞架上,在城墙内、在敌人的标枪和战利品堆上,或者在城外、在库里亚提兄弟的坟堆里鞭打他。如果这个青年的光辉业绩都不能使他免遭这样的刑罚,你们还能带他去哪里?”

民众实在不忍心看到老父亲流眼泪,也无法抗拒儿子临危不惧的坚毅。他们判他无罪,更多地是出于对其勇气的欣赏,而不是认为他做得对。但是,这么一项滔天大罪总是需要救赎的,于是,民众命令父亲为儿子赎罪,费用由公款支出。他举行了赎罪献祭,这项活动从此在霍拉提家族中被延续了下来。他又在街上搭起一根横梁,权当车轭,让他的儿子蒙着头从下面走过。这根梁子不时由公家拨款修缮,一直保存到现在,人称“姐妹梁”。人们在霍拉提娅遇刺倒地的地方为她砌了一座坟。

27.与阿尔巴的和平并没有持续太久。民众对于国运毁于三个士兵之手感到不满,这种情绪腐蚀了独裁官脆弱的心智。诚实的做法没有结出善果,他开始把他们引向背信弃义之路。从前,他在战争中寻求和平,如今,他要在和平中寻求战争。他发现他的国家勇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便撺掇其他国家公开宣战。表面上,他的国家还是罗马的盟友,但他随时会撕毁协议。

菲德奈是罗马人的殖民地,与维伊人联手发动战争,阿尔巴人答应加入。菲德奈人公开反叛后,图卢斯召集梅图斯和阿尔巴军队,向敌人进军。他渡过阿尼奥河,在河流的汇合点扎营。维伊军队渡过台伯河,沿河列阵,构成右翼。菲德奈人驻扎在离山更近的的地方,构成左翼。图卢斯把他的军队部署在维伊人的对面,让阿尔巴人对阵菲德奈人。这个阿尔巴人的勇气和他的忠诚度一样差。他既不敢坚守岗位,也不敢公开逃走,而是慢慢地撤往山里。他觉得已经跑得足够远,便约住全军。但他仍然犹豫不决,为了磨时间,他让军队列阵。他的如意算盘是哪方取胜便投靠那方。

起初,离他们最近的罗马人发现他们的侧翼由于盟军的撤离而失去保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随后,有个骑兵跑来向国王报告,阿尔巴军队正在撤离。在这危急时刻,图卢斯发誓,要任命十二名萨利,并奉献一座惶恐之神庙。他厉声斥责那个骑兵,故意让敌人也听得见。他命令那士兵回去战斗,“不必大惊小怪,阿尔巴人是奉我之命迂回到菲德奈人没有保护的后翼。”他同时命令骑兵举起他们的长矛,形成一道屏障,让大多数罗马步兵看不到阿尔巴军队正在撤退。那些看到的人相信了国王的说法,更加勇敢地战斗。现在,轮到敌人恐慌了。他们也听到国王大声宣布的内容,菲德奈人许多是和罗马人一起殖民的,听得懂拉丁语。为防阿尔巴人突然从山上冲下来,切断他们与菲德奈城的联系,他们开始撤退。图卢斯步步紧逼,在击溃一翼的菲德奈军队后,他们折返回来,更加凶猛地扑向因盟军的恐慌而丧胆的维伊人。维伊人也没能顶住罗马人的攻击,但身后的河流让他们无法迅速脱身。有人可耻地丢掉武器,盲目地跳进河里。有人在岸边徘徊,在逃与战之间犹豫不决,他们都被制服了。这是罗马遇到的最血腥的战斗。

28.一直在一旁当看客的阿尔巴人这才开进平原。梅图斯祝贺图卢斯打败了敌人,图卢斯客气地答谢。他祈祷好运能够持续,让阿尔巴军队和罗马军队一起宿营,准备在第二天举行驱邪献祭。天一亮,一切就绪。他按惯例命令两军集合。传令官先召集驻扎在军营外层的阿尔巴人。阿尔巴人被这种新奇仪式所吸引,为了聆听罗马国王的演讲,纷纷挤到他的身边。罗马士兵手执武器,奉命包围他们。百夫长们立即执行命令。随后,图卢斯发表如下讲话:“罗马人,要是有这么一场战斗,你们第一要感谢不朽的神明,其次才是自己的勇敢,那就是昨天的那一场。因为,你们要对付的不只是敌人,还有盟友的背信弃义,后者更严重,也更危险。你们不要被蒙蔽,阿尔巴人撤往山上,奉的不是我的命令。我那么说,不过是一个策略和借口,我不想让你们在遭人抛弃时丧失信心,还要让敌人以为自己被包抄而恐惧绝望。我现在声明,不是所有的阿尔巴人都有错。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就好像当我想调动军队时你们也会做的那样。梅图斯是这次行动的领导者,也是这场战争的主谋。是梅图斯撕毁了罗马与阿尔巴之间的条约。假如我现在不惩罚他以儆效尤,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全副武装的百夫长们围住梅图斯,国王接着说道:“我准备把阿尔巴人全部迁往罗马,希望这对于罗马人民和我以及你们阿尔巴人都是一件幸运、吉祥和幸福的事。我要给予你们的平民罗马公民权,让你们的贵族担任元老,把我们变成一个城邦,一个国家。阿尔巴从前曾经一分为二,如今,它也可以合二为一。”

阿尔巴士兵赤手空拳,被武装人员包围着,听到这里,五味杂陈,但他们都有一样共同的东西,那就是恐惧。因此,他们全都沉默不语。图卢斯接着说道:“梅图斯·福菲提,假如你能够学会忠诚和遵守条约,我会很乐意让你活着,开导你。但你已经无药可救,那就借你一用,教导世人捍卫被你践踏的荣誉。昨天,菲德奈人与罗马人的利益在你的心中已经分离,今天,你的身体也将一分为二。”说完,有人送来两辆驷马战车。梅图斯被四脚八叉绑在车上,马被赶往相反方向,车子带着撕裂的身体飞奔,肢体依然被绳子紧紧捆绑着。所有人都目不忍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视人类的法律对罗马人用刑。在其他案件中,我们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没有一个国家比罗马人采取的刑罚更温和。

29、与此同时,骑兵被派往阿尔巴去把民众迁往罗马,步兵随后开进,将该城夷平。没有骚乱和恐慌,在被占城市的城门被撞开、城墙被攻城槌砸倒、或者卫城被攻占、敌人的叫喊声以及武装人员穿城而过、用火与剑破坏一切时,这种情况经常出现。阴郁的寂静和无言的悲伤笼罩着所有的人,由于害怕,他们忘记了什么东西应该丢弃,什么东西应该带着。和谐被打破,人们频频相互询问。他们时而站在门槛上,时而四处游荡,迷失在房屋的周围,今生注定无缘再见自己的家园了。

骑兵们命令他们启程的声音响起,被夷平房屋的倒塌声从城市的最远处传来,但见尘土飞扬,四下烟尘笼罩,时候到了。人们匆匆抓起任何可以拿到的东西,把他们的保护神和家神以及他们成长的地方抛弃。道路上很快出现一长串连绵不断的难民,看到同病相怜的人,他们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在经过庄严的庙宇时,只见那里被武装人员包围着,仿佛神明也当了阶下囚,无论男女,见此情景,无不放声痛哭。阿尔巴人撤离城市后,罗马士兵毫无区别地推倒公私建筑,只一个时辰便把已经存在了四百年的阿尔巴城夷为平地。根据国王的命令,只有神庙得以幸存。

30.与此同时,罗马却因为阿尔巴的毁灭而壮大。居民的数量增加了一倍。科利亚山被纳入城市范围。为了能容纳更多的人口,图卢斯选择在那里建造宫殿并居住。他把朱利亚、塞维利亚、昆提亚、格加尼亚、库里亚提、克洛利亚家族录为贵族,为了让这一人数扩增的等级有一个庄严的聚会场所,他修建了元老院大厦,这一建筑到我们父辈的时候还被叫作霍斯蒂略宫。为了让每个等级都能从新来者补充力量,他组建了十个阿尔巴骑兵队,扩充了步兵。

受到力量增长的鼓舞,他向萨宾人宣战。萨宾人当时仅次于艾特鲁里亚人,是在军队和装备上最强的国家。双方都受到过伤害,得不到补偿。图卢斯抱怨,一些罗马商人在费罗尼娅庙附近的一个公开市场被抓。萨宾人则说,罗马扣留了他们在一处避难所避难的人。这些被当成了战争的动因。萨宾人想到,他们的一部分力量被塔提斯带到了罗马,罗马的力量又因最近阿尔巴人的加入而增强,于是开始寻求外国援助。艾特鲁里亚近在咫尺,在艾特鲁里亚人中,维伊人离得最近。他们从那里招收了一些自愿者,维伊人与罗马人有宿怨,不难说服他们起来造反。诱人的报酬也吸引了一些穷人和流浪汉。但是,维伊人恪守与罗穆璐订立的和约,拒绝提供正式的援助。

双方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战争,就看谁先下手了。图卢斯率先进入萨宾领土。双方在马利条萨森林发生激战,罗马军队获胜。他们的步兵实力雄厚,骑兵又刚刚得到增员。萨宾队列被突如其来的骑兵冲锋所打乱,战斗无法继续,在撤退时他们遭到屠杀,损失惨重。

31.萨宾人被打败后,图卢斯和罗马声名大噪,蒸蒸日上。这时,有人向国王和元老院报告,阿尔巴山上下起石头雨。此事令人难以置信,因此,有人被派去请示神谶。恰在此时,密集石头雨就像下雹子一样在他们的眼前倾泻而下。此外,有人听到从山顶的灌木丛里传出一声高叫,要阿尔巴人回归本国原有的宗教。他们已经皈依罗马的宗教,或者因对自己的厄运愤怒不已,完全不信神明,仿佛把阿尔巴的神明留在了被遗弃的神庙里。不知是为了遵守阿尔巴山上天神传音的指示,还是受到预兆的点拨,罗马人也为此设立了一个为期九天的节日。这一规定一直得到严格执行,每当有同样的征兆出现,他们就会举行一个为期九天的活动。

不久后,一场瘟疫袭击了他们。尽管此事引发了人们的厌战情绪,但这位好战的国王却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他认为,年轻人从军比在家里无所事事更健康。最后,他本人也染上了沉疴,让他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曾经认为,国王最不适合从事宗教活动。突然间,他事无巨细,成了各种迷信的奴隶,还让民众满脑子都是宗教禁忌。大家都想恢复努马统治时期的状态,认为结束瘟疫的唯一途径是从天神那里获得平静和宽恕。他们说,国王翻看了努马的谕示,找到了某种神秘的祭祀雨露之神朱比特的仪式。他关起门来自己举行献祭,但是仪式并没有正确举行。仪式亵渎了神灵,朱比特雷霆震怒。因此,上天不仅没有降下祥瑞,他自己反而被雷电击中,和房子一起化为灰烬。图卢斯在位三十二年,武功赫赫。

32.图卢斯死后,政府再次转到元老院之手。元老院提名一名临时执政。他召开民众大会,民众选举安库斯·马奇为国王。元老院批准了选举结果。安库斯·马奇是努马·潘比略国王的外孙。他一登基,便想起外祖父的美名,注意到前一任国王虽然在其他各方面都很辉煌,却在一个方面略显不足,那就是宗教仪式被完全忽略或者没有正确举行。他认为,举行由努马订立的宗教庆典乃是重中之重。他命令大祭司把努马的谕示誊写出来,公之于众。无论是渴望和平的罗马人还是邻国,无不希望国王能遵守他外祖父的行为准则和制度。拉丁人在图卢斯统治时期与罗马人订立和约,这时却认为他们的机会来了。他们入侵罗马,对罗马人的索赔报以轻蔑的回答,认为安库斯不会打仗,只会在神庙里和祭坛上虚掷光阴。安库斯的禀赋适中,介于努马和罗穆璐之间。他认为,在其外祖父统治时期,国家新建,民众未开化,因此更需要和平。他清楚,他不可能不劳而获,享受努马式的安宁。敌人已经试探了他的耐心,现在又对他嗤之以鼻。这个时代更适合拥有图卢斯那样的国王而不是努马。努马确立了和平时期的宗教仪式,他希望,与战争有关的庆典能由他来确立,战争的发动,甚至是宣战都有规矩可循。因此,在索赔时,他借鉴了古老部落埃奎科莱的做法,其形式保存至今。程序是这样的:使者头上裹着毛纺束发带,来到他要索赔的国家的边界,说道:“听着,朱比特,听着,某某国的人,听着,正义之神。我是罗马人民的信使。我受到正式任命,说话算数。”他随后提出索赔。之后,他向朱比特庄严起誓:“如果我,罗马人民的信使,不公正和不虔诚地为这些人和货物索取赔偿,让我永远回不了自己的国家。”过边界时,他会重复一遍这些话;进入城门时再说一次;进入大广场时说的还是这些话,只是措辞和誓言有所改动。如果他的要求被拒绝,规定的三十三天期限一到,他就宣战:“朱比特、朱诺、罗穆璐和所有天上、地上和地下诸神,请你们侧耳听,并为我们做个见证。某某国背信弃义,拒绝赔偿。我要向我国的父老们请示,如何索回公道。”信使随后回罗马做请示。国王常常立即询问父老,他这样说:“有关这些分歧和纷争,罗马人民、奎里斯人的使者已经与古拉丁国使者和拉丁人民进行会面,哪些应该交出、履行和处理,哪些既没有交出、履行,也没有得到处理和宣布,”他问第一个被征求意见者,“你是怎么想的?”第一个人回答道:“我认为这些都应该通过正式宣战来解决,因此同意并投赞成票。”随后,他按顺序询问,如果在场的大多数人看法一致,就做出开战决定。通常,和战使者会手持一把长矛,矛头是铁制的,或者是烧硬的木头,沾上血,来到敌国边界,当着至少三个成年人的面,说道:“古拉丁国家及其人民侵凌罗马人民——奎里斯人,罗马人民——奎里斯人命令向古拉丁国开战,罗马人民——奎里斯人的元老院投票批准向古拉丁人开战,因此,我和罗马人民向古拉丁国和古拉丁人民宣战。”说完,他把长矛投过他们的国界。当时,他们就是以这种方式向拉丁人索赔及宣战的。这种方式为后代所继承。

33.安库斯把宗教事务交给祭司们去管理,带着他征召的一支新的军队出发了。他攻取了拉丁城市波利托里翁。他仿效先王,通过把敌人迁往罗马,增加罗马人口。罗马人最先居住在帕拉廷,山的一边是卡皮托和卫城,归萨宾人;另一边是科利亚山,由阿尔巴人居住;阿文廷被分配给了新来者。不久后,罗马人夺取特立尼和菲卡纳,新的市民也被安置在这里。

此后,罗马人再次攻取波利托里翁。上一次在他们撤走时,古拉丁人又占据了这个地方。为不让它成为敌人的庇护所,罗马人把该城夷为平地。最后,与拉丁人的战争集中在梅杜利亚。战斗风云变幻,有时这边赢,有时那边赢。城市防御工事坚固,还有一支强大的驻军。拉丁人把营盘建在开阔地带,多次与罗马人近身肉搏。最后,安库斯孤注一掷,在一场决战中大获全胜,掠获颇丰,奏凯而归。数千拉丁人被迁入罗马城,穆尔吉娅神庙附近的一块地被分配给了他们,这样就把阿文廷和帕拉廷连接起来。贾尼库伦也被包括进来,但不是因为缺地,而是不想让它成为敌人的据点。他们决定把它纳入城市之中,为了便于通行,还建了一座木桥,这是台伯河上的第一座桥。奎里特沟便是安库斯国王的杰作,对防止有敌人从低洼地方进入罗马城作用巨大。

在增加了这么多人口后,他们发现,犯罪行为也增加了,群众是非不分。因此,他们在市中心建了一座监狱。为了震慑大胆狂徒,监狱俯瞰着大广场。这位国王不仅扩大了城市,也拓展了领土和疆域。他从维伊人手里夺取了麦西亚森林,罗马的控制权延伸到了大海;他在台伯河口建立奥斯蒂亚城,在周围建设盐田。为了彰显赫赫武功,他们扩建了诚实之神朱比特的庙宇。

34.在安库斯统治期间,塔奎尼人卢库莫来到罗马定居。他富有,而且雄心勃勃,来罗马可能主要是受渴求权势的驱使。在塔奎尼,他的野心得不到满足。他是科林斯人德马拉托之子,在那里,他不过是一个外国佬的后代。其父因煽动叛乱,逃离自己的国家,定居在塔奎尼,并在那里娶妻,生下两个儿子卢库莫和阿伦斯。阿伦斯抛下怀孕的妻子,先于其父去世。不久,他的父亲也去世了。他不知道儿媳已经怀孕,没有在他的遗嘱里提到他的孙子。这个孙子在祖父去世后没有分得他的遗产,一贫如洗,得了个艾格琉斯的名字。独得其父全部财产的卢库莫则雄心万丈,他的妻子塔娜奎尔出身高门大户,艾特鲁里亚人因卢库莫是外国流亡者的后代而鄙视他,这让她不堪其辱。她希望看到自己的丈夫出人头地,不惜割舍对故土与生俱来的爱,下决心永远离开塔奎尼。罗马似乎很适合实现她的目的。在这个新建立的国家里,所有的贵族都是新晋,凭能力获取。他丈夫是个有胆量、有活力之人,在那里能找到活动空间。萨宾人塔提斯做了罗马的国王;努马被从库雷斯找来统治这个国家;安库斯的母亲是萨宾人,贵族身份全靠努马荫庇。他渴求荣耀,塔奎尼只是他母亲的国家,她很容易就把他说服了。他们带上自己的家产,赶奔罗马。

他们来到贾尼库伦,二人正坐在车上,这时,一只苍鹰缓慢地从空中俯冲下来,叼走了卢库莫的帽子,高叫着绕车飞行。接着,仿佛是奉了上天的命令一般,它又把帽子端端正正戴回他的头上,随后飞走了。塔娜奎尔和许多艾特鲁里亚女人一样,擅长占卜,见此预兆,大喜过望。她搂住自己的丈夫,说他将会洪福齐天:从这块天区下来的鸟是某位神明的信使。它已经把预兆显示在此人身体的最上面部分:把饰物从此人的头上摘走又还回来,这是神意。他们带着这样的憧憬进入罗马城,买了房,卢库莫对外称呼自己为卢奇·塔奎纽斯·普里斯库。

他是个外国人,非常富有,很快就引起罗马人的注意。他又以和蔼可亲的谈话、礼貌的邀请和乐善好施而广结善缘。终于,王宫里的人也知道了他。他彬彬有礼地拜谒了国王,很快便由熟人升级为密友,无论私事公事,国内还是国外事务,国王悉以咨之。他经受住一切考验,最后被国王指定为自己孩子们的监护人。

35.安库斯在位二十四年,文治武功可以媲美任何一位先王。他的儿子们已经接近成年,因此,塔昆更加迫切想尽早召开民众大会,以便选出新国王。民众大会宣布召开,他提前几天把孩子们送出去打猎。据说他是第一个竞选王位的人,为了赢得民众的欢心,他还准备了一篇讲话。他说:他没有打破先例,他不是第一个追求王冠的外国人,那是任何人都会感到愤怒和吃惊的。他是第三个。塔提斯不仅是个外国人,还是个敌人,他被选为国王;努马不了解罗马,也不觊觎王位,却被他们主动请来当国王。他本人一可以自主的时候,便带着妻子和全部财产来到罗马,服务于罗马的时间长于服务于自己的祖国;无论是在和平还是战争时期,他都在无可辩驳的主人安库斯国王的指导下学习罗马法律与宗教习惯。在忠君爱国方面他不落人后,甚至在大方对人方面不输给国王。

他的话不无道理,民众以多数票选举他为国王。在担任国王期间,他和追求王位时一样雄心勃勃。在其他方面,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他花在增加国家实力上的心思绝不比巩固自己的权力少。他选了一百人当元老,从那时起,他们被称为新晋。由于是国王的恩泽把他们送进元老院,他们都热心于国王的事业。

他的第一个战争对手是拉丁人,他强攻夺取他们的阿皮奥莱。他带回的掠获物多得令人难以置信,为此,他的庆祝活动在花销和场面上都超过前王。如今被称为马克西穆斯的马戏场,其场地就是在当时划出的。他还专门为元老和骑士划出地方,让他们自己建造座位,他们称之为椅子。他们从脚手架上观看表演,脚手架支撑着离地十二尺的座位。表演的马和拳击手主要来自艾特鲁里亚。此后,这些庆祝活动每年举行,分别被叫作罗马运动会和希腊运动会。他还从大广场周围划出地来,供私人建房。他还建设门廊和商店。

36.他还准备为罗马城建一堵石墙,但是,一场萨宾战争破坏了他的计划。事出突然,敌人已经渡过阿尼奥河,罗马军队才截住他们。因此,罗马城一片恐慌。一开始,双不分胜负,都伤亡惨重。萨宾人撤退,罗马人得空征召新军。塔昆认为,罗马军队的弱点在于缺少马匹,因此决定在罗穆璐建立的兰嫩、塔提恩和卢克雷骑兵队的基础上增加骑兵队,并以他自己的名字来命名。罗穆璐在做这件事之前先占了一挂,当时有名的占卜师阿图斯·纳维坚持除非鸟卜给出吉兆,否则不能改变编制,也不能指定新的骑士。据说塔昆很生气,挖苦道:“来,你这神算,告诉我,我正在考虑的事是否可行?”他的本意是想出占卜师的丑。占卜师算了一挂,确定可行。国王道:“但我是在想,你能否用一把剃刀切开这块磨刀石。拿来,照你的鸟儿们告诉你的去做。”据说纳维很快把磨刀石切开。在公民大会场,元老院左边的台阶上,也就是此事发生的地方,矗立着一尊阿图斯蒙着头的雕像。据说那块磨刀石也被放在同一地点,以便为后代留下这次奇迹的见证。占卜及占卜师团因此而备受尊敬,后来,无论是在和平还是战时,罗马人无占卜不作为。只要鸟卜不吉,民众大会、军队的召集以及最重要的事情都会被推迟。塔昆没有改变骑兵队的编制,只是把这些军队的数量加倍,这样,三个大队就有一千八百名骑士。那些新加入者被叫作“小弟,”但他们的称谓和前面的人一样。我们说有六个大队,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已经加倍。

37.他与萨宾人二次交战。罗马军队除了实力壮大外,还采用了一种策略。他们把堆放在阿尼奥河岸上的大量木头点燃,投入河中。木头大部分被放在木筏上,风助火势,木头猛烈撞击桥墩,点着了木桥。正在交战的萨宾人恐慌不已,更糟糕的是,他们战败后,退路被阻断。许多逃跑的敌人淹死在河里。他们的武器顺着台伯河漂流而下,被城里的人认出。因此,几乎是在任何消息到来之前,人们就知道他们已经获胜。在那次战斗中,骑兵居功至伟。据说他们被部署在两翼,部署在中央的步兵被打败,萨宾人追击退却的罗马军队。骑兵迅速从侧翼发起冲锋,不仅止住了萨宾人,而且很快将他们打跑。

萨宾人向山里狂奔,但逃脱的人极少。前面说过,他们中大部分被骑兵赶进河里。塔昆决定乘胜追击,因此,在把战利品和俘虏送往罗马并把他发誓奉献给火神的战利品堆起来烧掉后,他率军进入萨宾领土。萨宾人大难临头,无暇考虑,仓促集结军队迎战。他们再次战败,陷入绝境,被迫求和。

38.萨宾人割让科拉提亚及南部和西部土地,国王派他的侄子艾格琉斯率军驻守该城。我了解到,科拉提亚人是这样投降的:国王问他们:“你们是科拉提亚人民的合法代表,奉命来交出你们和科拉提亚的民众吗?”

“我们是。”

“科拉提亚人民能自己做主吗?”

“能。”

“你们愿意把自己和科拉提亚人民、连同城市、土地、水、界碑、庙宇、用具以及一切神圣和世俗的东西通通交到我和罗马人民手中吗?”

“我们愿意。”

“我接受投降。”

萨宾战争结束,塔昆凯旋进入罗马城。之后,他向古拉丁人宣战。双方没有进行决战。他只是把军队开进各城市,便把整个拉丁国征服了。科尼库伦、老菲库利亚、卡美里亚、克鲁斯都美里翁、阿美里奥拉、梅都利亚和诺门顿,这些属于古拉丁人或者和他们一起造反的城市通通被占领。塔昆获得全胜,双方订立和约。

他对于构建和平的热忱甚至大于进行战争。因此,民众在国内得到的休息并不比在国外多。他重启被萨宾战争中断的石墙工程,为没有得到加固的城市提供保护。下城区环大广场的低洼地带和山谷地区排水不畅,他修建排水沟,把那些地方的污水引入台伯河。他还在卡皮托上平整了一块地方,为朱比特建庙,还了他的在萨宾战争期间发的一个愿。他甚至在脑子里为那地方构思了一个宏伟蓝图。

39.当时,王宫出现了一个预兆,其表现和结果都很美妙。据说许多人看见有个名叫塞维·图留斯的孩子在熟睡时头上冒火。这一神奇的现象引起一阵喧嚣,把国王一家吵醒了。一个仆人取来水,准备浇灭火焰,但被王后制止了。当大家能听清她说话时,她命令任何人不许打扰那个男孩,让他睡到自然醒。他一醒来,火焰就熄灭了。

塔娜奎尔把丈夫带到一边,说道:“看见这个孩子没有?我们把他当下人对待,但是请相信我的话,有朝一日,他将在黑暗中为我们带来光明,在我们落难时保护我们。以后,我们要无微不至地培养这个青年,他会成为我们家和罗马一道亮丽的风景。”

从此,男孩便被当作亲儿子对待,接受王子般的教育。神明也乐见其成,诸事顺利。那年轻人天生具有王家气质,塔昆发现,全罗马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当自己的乘龙快婿,于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他如此造化,让人无论如何无法相信,他是一个奴隶的儿子,而且自小为奴。在我看来,另一种说法更可信。科尼库伦被占领后,该城的头面人物塞维·图留斯被杀,其怀孕的妻子与其他女性一起被俘。由于出身高贵,她被罗马王后免除奴役,在罗马的塔奎纽斯·普里斯库家生下一个孩子。女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由于这一仁慈之举而大大增强,那男孩从小在王宫长大,受到宠爱和尊重。所谓女奴之子的说法不过是来自他的母亲做俘虏的不幸经历。

40.塞维·图留斯不仅得到国王也得到元老院和民众的高度敬重,成为国家最重要的人物。大约在塔昆统治的第三十八年,麻烦来了。安库斯的两个儿子一直认为,由于他们的监护人背叛了他们,他们被剥夺了本应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王冠。一个外国人成为罗马的国王,此人不是罗马人还罢了,连个意大利人都不是。对此,他们怒不可遏。现在看来,即便塔昆死后,这顶王冠不仅不会还给他们,还会更加掉价,落到一个奴隶的头上。在罗穆璐之后一百年,这顶王冠就要被一个生而为奴的人摘走。罗穆璐可是天神之后,他本人也成了神。罗穆璐活着的时候,这顶王冠一直都是他的。一想到这,他们就更加愤怒。他的名字在罗马人中再普通不过,这就够丢人的了,在安库斯国王还有男性子嗣的情况下,罗马的王位却不仅要传给外国人,甚至还要传给奴隶,这对于他们的家族和国家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因此,他们决定用剑来使国家免遭耻辱。

但是,一来他们因受到伤害而引起的仇恨更多的是针对塔昆本人而不是塞维;二来他们也想到,如果国王不死,对于谋杀的报复可能会比一个平民更加严厉。更何况,如果塞维被杀死,不管国王挑谁做驸马,此人似乎更有可能成为王位继承人。因此,他们把阴谋直接对准国王。两个最凶狠的牧羊人被挑选来干这件胆大包天的事。

他们用的是自己所熟悉的农具。他们在王宫的走廊里假装吵架。表现得尽可能凶,把国王的随从都吸引过来。二人都大声诉苦,吵闹声传入内廷。他们被叫了进去,在国王面前陈情。起初,二人大喊大叫,厉声打断对方。扈从制止了他们,让他们轮流说话。根据事先安排,其中一人开始说事。国王仔细听他说话,身子也转了过来。这时候,另一个人举起斧子,劈开国王的头颅。他把凶器留在伤口上,和同伴一起往外就跑。

41.周围的人扶起奄奄一息的国王,扈从抓住试图逃跑的人。此事引发了一场骚乱,民众对此一无所知。在骚乱中,塔娜奎尔命令关闭宫门,把里面的人全部赶出去。与此同时,她仔细为国王包扎伤口,仿佛还有一线希望。她又采取了其他措施,以防期望落空。她立即派人去找塞维,拉着他的右手,指着自己即将咽气的丈夫,恳求他务必为自己岳父报仇,别让岳母成为敌人蔑视的对象。“塞维,”她说道,“如果你是一个大丈夫,这个王国就是你的,不是他们的。他们借别人的手,犯下了滔天大罪。放开手干吧,照神明的指示去做,神曾经给这颗脑袋罩上一顶光环,预示着你将戴上王冠。让那天的火焰唤醒你吧。你要清醒起来。尽管我们是外国人,但我们还是统治了这个国家。想想你是谁,而不是你从哪里来。如果因为事发突然,你的计划尚未成熟,那就听我的。”

群众的骚乱与暴力几乎失去控制。就在这时,只见塔娜奎尔透过临街的窗户,站在王宫的上房向民众发表演说。国王一家居住在坚定之神朱比特神庙旁。她要求他们“冷静;国王被突如其来的击打砸晕了;伤口不深;他已经醒来;伤口得到了清理和检查;所有的症状显示良好;相信他们能很快见到他;同时,他命令民众遵守塞维·图留斯的指令。他会主持公道,代为履行国王的所有职责。”

塞维穿着王袍带着扈从走上前来,坐在王座上,亲自决断一些事,还有一些事他假装要请示国王。因此,国王的死讯被隐瞒了许多天。尽管塔昆已死,却被安排得像是还在履行职责,以巩固塞维的地位。死讯最后被公开,王宫举哀。塞维在重兵保护下,经元老院批准,控制了王国,成为第一个未经公民大会选举而当上国王的人。安库斯的儿子们在他们的谋杀工具落网后,一听说国王还活着,塞维权势熏天,便逃到苏萨·波美提亚去了。

42.塞维开始通过公私两种手段巩固自己的权力。为了防止塔昆的儿子卢奇和阿伦斯像安库斯的孩子们对塔昆那样痛恨他,他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塔昆的两个儿子。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打破人类的宿命,防止他的家庭成员因贪图权力而产生全面背叛和敌意。

与维伊人和其他艾特鲁里亚人的战争恰在此时爆发,对维持目前的安静状态十分有利。双方的停战协议已经到期。在那场战争中,图留斯的勇敢和好运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在击溃敌人的一支大军后返回罗马。现在,无论元老还是问民众,都认为他是无可辩驳的国王。

他随即着手进行一项最重要的和平事业。努马是宗教组织的缔造者,塞维希望,后代也会把他当作国家政治地位以及不同阶层和财富之间界限的创设者。他设立了监察官制度,对于注定要崛起为大帝国的罗马而言,这一制度居功至伟。根据他所创设的制度,战争与和平的职责不再像从前那样,由每个人无区别地承担,而是根据财产不同来分担。随后,根据监察官的建议,他划分等级和百人队。这一制度存续至今,无论在战争还是和平时期都适用。

43.他把那些拥有十万阿斯以上产业的人编成八十个百人队,四十个为年长者,四十个为年轻人。这些被统称为第一等级。年长者要随时保护罗马城,年轻人在国外打仗。他们配有一顶头盔,一个盾牌,一对护胫,一副胸甲,都必须是铜制的。这些是为了防身用的,他们的作战武器是长矛和剑。这一等级有两个百人队的工兵配合,工兵不带武器,其职责是建造和维护攻城机械。

第二等级包括那些拥有七万五到十万阿斯财产的人,共征召二十个百人队年长者和年轻人。他们有一面小圆盾,而不是大盾牌,没有胸甲,其他都和第一等级一样。

他把拥有财产五万阿斯的人列为第三等级。百人队的数目一样,年龄差别一样,甚至连武器都不变,只是没有护胫。

第四等级的财产为二万五千阿斯,百人队的数目一样,武器不同,除一把长矛和一把标枪外,什么都没有。

第五等级财产被定为一万一千阿斯,数量增加到三十个百人队,装备是投石器和石头。他们中有角手和号手,被分派到三个百人队中。

拥有财产低于一万一千阿斯的所有市民构成一个等级,他们组成一个百人队,免服兵役。

在如此划分并装备步兵后,他在精英中征召了十二个百人队的骑兵,或称“骑士”。在罗穆璐指定的三个百人队之外,他又组建了另外六个百人队,名字和他们首创时一样。他给每个百人队拨款一万阿斯用于买马,又让富有的寡妇们每年支付二千阿斯来喂养这些马。

所有这些负担全部从穷人转移到富人身上。随后,他们获得一项特权。人人拥有相同的投票权,这项制度由罗穆璐建立并一直被他的继任者们遵守着,这项权利被废除,由顺序投票所取代。这样,似乎没有人被剥夺投票权,但是,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精英手中。这是因为,骑士最先投票,随后是八十个百人队的第一等级的人;如果他们碰巧有分歧,第二等级就会上场。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出现。轮到最低等级的情况就更是少之又少。

我们也无需感到惊讶,现存的规则与塞维·图留斯所定的百人队数量不符,因为部落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五个,比那个时候多了一倍。城市根据地区和居住的山头被分为四个部分,他把这些部分叫作部落,名字可能是取自贡赋。根据产业的价值征收赋税的办法也是由他引入的。这些部落与百人队的数量或者分布毫无关系。

44.为了促进人口普查,他通过一条法律,规定那些不参加普查的人将被监禁或者处死。他宣布,所有罗马市民,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必须在天亮时到战神广场向自己的百人队报到。在那里,他率领军队举行驱邪仪式,奉献猪、羊、牛三牲,这种仪式被称为普查结束,因为这是人口普查完成的日子。据说在此次检阅中,总共录得八万名市民。史学家法比·皮克托说,这是那些可以服役人口的数字,他是我们史料的最早来源。

要容纳这么多人,城市必须扩容。他又把奎里纳利和维米纳里两座山圈进城里,后来,他加入艾斯奎利埃,并在那里住下,以增加其分量。他环城建了一堵防御土墙,一条护城河和一堵城墙。这样,波美里翁就被扩大了。从字面的意思看,波美里翁指的是没有城墙的地方。但事实上,它是指城墙两侧的地方。古艾特鲁里亚人在建城时,会通过占卜仪式,把这片地方神圣化。这是块狭小的地方,顺着城墙的方向延伸,其目的是不让城里的房子与城墙连在一起,也是为了让城外有片地方不受到人类活动的污染。这个一边不能建房、另一边不能耕种的区域,罗马人称之为波美里翁。既不是因为它在城墙外,也不是因为城墙在它外面。在城市扩容的时候,既然他们准备将城墙向外延伸,这些地方也相应得到了延伸。

45.国家空前繁荣,城市扩大,和平与战争的需要都得到妥善的安排。因此,国王想搞一项工程,把城市装点得更加辉煌,不诉诸武力而扩大国家的影响力。以弗所的月神庙在当时很知名,据说,它是所有亚洲国家共同建造的。塞维曾经努力与一些拉丁显贵们建立起友好关系,当着他们的面盛赞亚洲人如何和谐,有共同的宗教信仰,终于说服拉丁国家与罗马人一起,在罗马建立一座狄安娜神庙。这等于承认双方长期争霸的斗争告一段落,罗马的领袖地位获得承认。拉丁人曾经屡试屡败,早已不抱幻想,然而,有个萨宾人却认为他发现了一次为自己的国家翻盘的机会。一个萨宾头领家的牛生了一头又大又好看的牛崽,这头牛的牛角被挂在狄安娜神庙的门廊许多年,成为这一奇迹的见证。这件事被认为是个神迹,预言家说,哪个国家把这头牛献给狄安娜,那个国家就会得到统治权。这一预言也传到狄安娜神庙的祭司那里。

那个萨宾人认为献祭的时机来了,于是赶着牛来到罗马,把它牵到女神庙的祭坛前。那牺牲早已远近闻名,罗马祭司赞赏不已,但他并没有忘记那则预言。他走上前去,对那萨宾人道:“你想干什么,陌生人?是想用不干净的手向狄安娜奉献牺牲吗?为什么不先在活水里洗洗干净?台伯河就在下面的山谷里。”那陌生人心中不安,又希望一切都中规中矩,让这件事与预言相呼应,便离开神庙,前往台伯河。趁他不在,那祭司把牛奉献给狄安娜。国王和罗马人大悦。

46.这时,塞维已经因为长期执政而获得对王国无可辩驳的权力,但他还是想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时常听到小塔昆散播这样的话:“他没有得到民众大会的授权。”他对此耿耿于怀。因此,为了获得民众的好感,他先是把从敌人那里夺得的土地分给民众,然后,斗胆问他们是否选他当国王。他被空前一致地推举为国王,这是他的前任们在选举中从未有过的事。

但这并没有塔昆绝望。相反,他夺取王位的愿望比从前更加炽热。他注意到,分地给民众是在违背元老院意愿之下进行的,这给了他一个在父老们面前诋毁塞维和扩大自己影响的大好机会。他天生性如烈火,他的妻子图丽娅又在家里火上浇油。在古希腊,王室犯罪并不鲜见,已经成为戏剧材料,罗马也不遑多让。罪恶越大,对国王们的仇恨也就越深,自由来得就越快,王政的覆灭就越发不可避免。

这位卢奇·塔奎纽斯是塔奎纽斯·普雷斯库的儿子还是孙子我们不得而知;许多权威人士证明是他的儿子。他有一个兄弟名叫阿伦斯,是个秉性温和的年轻人。如前所述,国王的两个女儿嫁给了这两个人。这两个女人的性情也迥然不同。两个性情暴戾的人最初并不是夫妻,我认为,这是罗马人的幸事,让塞维多统治了几年,国家的道德准则得以牢固树立。

那个心高气傲的小图丽娅十分懊恼,她的丈夫既无野心,也无胆魄。因此,她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另一个塔昆身上,她欣赏他,说他是个爷们,真正的王子。她表达了对自己姐姐的鄙视,她有一个真爷们,自己却不是个有担当的女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臭气相投的人很快便凑到了一起。

不过,始作俑者还是那个女人。她已经习惯了与姐姐的丈夫秘密交谈,在对他说起自己丈夫和姐姐时越来越放肆。她说他们还不如不结婚,打光棍也比和懦弱无能之人绑在一起终老一生强。如果神明赐予她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丈夫,她很快就会在自己的家里看到父亲的那顶王冠。她把自己的大胆想法灌输给那个年轻人。不久,阿伦斯·塔奎纽斯和小图丽娅相继毙命,为新的婚姻腾出了位置。他们结婚了。塞维虽不支持,却并不阻止。

47.从那时起,塞维的晚年生活变得变得越来越不顺心。他的邪恶女儿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她让自己的丈夫日夜不得安宁,以免两起谋杀的事白干。“我想要的不是某个人妻子的名号,也不是像奴隶那样安静地生活。我要的是一个配得上那顶王冠的人,一个能想得起他是塔奎纽斯·普雷斯库之子的人,一个想马上统治而不只是空想的人。如果你是我要嫁的那样一个人,我就以丈夫和国王来对待你。如果不是,让我和一个罪犯与懦夫在一起,那还不如当初不嫁人。为什么你还不动手?你并不需要像你的父亲那样,为了一顶他国的王冠,从科林斯或者塔奎尼大老远跑过来。你家里的神明,你国家的神明,你父亲的肖像,王宫以及王宫里的王冠,这一切都是你称王的资本。如果你没有这个种,为何还要装蒜,让自己成为万众景仰的王子?滚回塔奎尼或者科林斯去,堕落回你原来的贱种,学你的弟弟,别学你的父亲!”

她用诸如此类的挖苦刺激那个年轻人。让她感到忿忿不平的是,塔娜奎尔不过是个外国女人,却成绩斐然,连续把王冠戴到她的丈夫和女婿的头上。她乃是王家血脉,却不能给予和夺走一个王国。塔奎纽斯受到那女人的疯狂煽动,开始走访拉拢贵族阶层,特别是那些新晋的家族。他提醒他们不要忘记他的父亲给予他们的好处,向他们索取回报。他用礼物引诱年轻人;利用一切机会,一面漫天许愿,一面猛烈抨击国王。他的势力越来越大,最后,他觉得时机成熟,便带着一群武装人员冲进大广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元老院前面的御座上,命令传令官召集元老们前来参见塔奎纽斯国王。元老们立即响应,有些是早有准备,有些是因为害怕,担心如果不来会对自己不利。事出突然,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认为塞维大势已去。

随后,塔奎纽斯开始痛骂自己的岳父:他的父亲不幸早逝,没有像过去那样有个过渡期,也没有召开民众大会,未经民众投票选举或者父老们批准,一个奴隶,一个生而为奴的人,便从一个女人手里把王国当作礼物据为己有了。这么一个出身低贱、王位来路不正的国王,一个喜欢贱民、自己也属于贱民阶层的人,由于痛恨他人的高贵地位,把地从富人手中夺走,分给最最下贱的人。他把从前大家共担的义务全部压到国家的精英身上。他设立了人口普查制度,为的就是让富人的财产成为公众嫉妒的对象,这一切都是为了劫富济贫。

48.塞维闻报大惊,匆匆赶了过来。他站在元老院的前庭,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塔昆?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召开元老院会议,还坐在我的座位上?”塔昆恶狠狠地回答道:“这是我父亲的椅子,国王的儿子比奴隶更有资格继承父亲的王位,你嘲弄、侮辱主人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现场一片大乱,有人支持塔昆,有人支持塞维。双方开打,事态很明显,谁取胜,谁就是国王。

塔昆已经走得太远,没有回头路,要么通吃,要么输光。他年轻力壮,只见他抱住塞维,把他拖出元老院,一把掼到台阶下。他返身进入元老院,召集元老院会议。国王的仆从一哄而散。国王生命垂危,被吓得半死的王家亲随送回家。他在塞浦路斯大街的尽头被塔昆派来的人赶上,结果了性命。这符合图丽娅的行事风格,因此,人们相信这样做也是她的主意。可以确定的是,她赶着马车进入大广场,当着众人的面,厚颜无耻地把丈夫从元老院叫了出来,带头称呼他为国王。现场危险,塔昆让她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来到塞浦路斯大街的尽头,那里刚刚建起一座狄安娜庙。她在奥比亚山右转,准备前往艾斯奎林。为她驾车的人吃了一惊,拉住缰绳,把躺在地上、身首异处的塞维指给他的女主人看。据说这时,一件令人厌恶、违背人伦的罪行发生了。这地方后来被叫作邪恶街,成为这一罪行的见证。图丽娅被她妹妹和丈夫冤魂附体,发起狂来,赶着马车碾过她父亲的尸体,把部分血肉带回她自己和她丈夫的家,她本人也溅了一身。家族的保护神目睹了这一切,神灵震怒,以邪恶开始的统治很快就遭到了报应。

图卢斯统治四十四年,即便是最优秀仁厚的君主都难以和他比肩。随着他的逝去,王权的公正性与合法性也一去不复返了,这又使他显得更加高贵。尽管他的统治极其温和宽厚,然而,有人说他不赞成君主制,曾经考虑过要退位,把自由还给他的国家,却被祸起萧墙所打断。

49.由此开始了塔奎纽斯·苏佩布斯的统治,他的所作所为为他赢得了傲慢的绰号。他不让他的岳父下葬,并以罗穆璐也没有坟墓做辩解。他处死被他怀疑支持塞维的重要元老。他意识到,作为以邪恶方式夺取王冠的始作俑者,他有可能会自作自受。他本无权问鼎王位,靠暴力夺取,既无民众的委任,也无元老院的批准,因此,他出入总有武装人员护卫。更糟糕的是,他知道自己无望赢得臣民的爱,必须靠恐怖巩固自己的王权。为了震慑更多的人,他把死刑案件的决定权掌握在他一人手里。他借口自己不仅有权处死、驱逐和处罚那些被他怀疑或者痛恨的人,还有权掠夺他人的财物。元老的人数因此大幅减少,他决定不再补充,想让这一等级因为人少而变得卑微,幸存的人不会因无事可做而怀恨在心。他的前任们在一切事务上都会与元老院协商,他是第一个破坏这一规矩的国王。他在自家小圈子里处理国家事务。战争,和平,条约,结盟,随他任意取舍,不经过民众或者元老院的同意。他特别希望亲近拉丁国,想依靠外国势力为自己在国内提供更大的安全保障。他不仅与他们的头面人物建立友好关系,还把女儿嫁给图斯固伦的渥大维·马米略。此人的姓氏是拉丁人中最显赫的,如果传说可信,他是尤利西斯和吉尔克女神的后代。通过这场婚姻,他让这个家族的许多亲友与他交好。

50.很快,塔昆便在拉丁国的头面人物中建立起巨大的影响。他宣布有要事相商,让他们在某一天到费伦提纳丛林会面。当天清晨,来了许多人。塔昆也来了,不过,是在太阳快下山时才到的。在等待期间,来宾就许多事务进行了广泛的讨论。阿里基亚的图尔努斯·赫多纽斯猛烈抨击了塔昆的缺席:“难怪他在罗马得了个傲慢的绰号。”大家都在私底下小声地这样称呼他。“还有比这么小瞧整个拉丁国更傲慢的事吗?我们这些头头脑脑们大老远被从家里叫到这里,召集会议的人却没有到。原来是要考验我们的耐心,如果大家能上套,将来随时可以被他踩在脚下。他想君临所有拉丁人,这谁看不出来?如果他的国人信赖他,如果他的权力是民众授权得来,而不是靠窃取甚至是谋杀取得,那么,尽管他是个外国人,拉丁人也应该信赖他。但是,如果连他的臣民都因为遭到屠戮、流放和剥夺财产而对他不满,拉丁人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指望?听我的,通通回家,别再理会开会的日子和召集会议的人。”

此人脾气火爆而且胆大,在国内就是这样子获得影响力的。他正在口若悬河时,塔昆意外出现,他的演说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转过身去,向塔昆施礼。塔昆命令大家肃静,身边人劝他为迟到做个解释。塔昆说,他应邀为一对父子作调停人,为了劝和他们,耽搁了。当天没时间了,他会在第二天处理要讨论的事务。塔昆说着,图尔努斯在一旁搭腔:“没有什么比解决父子之间的争执更快了,只需一句话:不服从,有你好看的。”

51.说完,图尔努斯离开会场。塔昆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十分不悦,立即盘算着怎么干掉图尔努斯。他认为,应该把他用以摧毁国内臣民意志的那一套用在拉丁人身上,让他们也怕他。他不能明着处死这个人,只能通过罗织罪名来达到目的。他通过阿里基亚人中的对立派别,用金子收买了图尔努斯的一个仆人,把一大批剑偷偷运进图尔努斯的家里。这件事在一个晚上办妥,第二天天还没亮,塔昆便假装接到报信,把拉丁国的头面人物们召集来。他说,昨天迟到是因为受到上天的眷顾,攸关他以及他们的身家性命。有人告诉他,图尔努斯正图谋杀害他和拉丁国头面人物,以便篡权夺位。本来图尔努斯准备在昨天的会议上图谋不轨,但是,由于他最想谋害的会议召集人不在,此事被推迟了。他因为计谋破产,才对国王大为不满。如果情报属实,他肯定会在天亮时带着一帮阴谋分子,手持武器回到会场。据说有大量的剑被运到他的家里。是否属实,马上就会知道。国王要求他们陪他到图尔努斯家。

图尔努斯大胆的个性,他昨天的讲话以及塔昆的迟到让这件事显得可疑,看起来好像是谋杀被推迟了。大家将信将疑,就等找到那些剑。他们到来后,图尔努斯被从梦中叫醒,卫兵将他团团围住。一些忠诚的仆人们准备反抗,被控制住了。隐藏的剑被从房子的各个部分找了出来,真相大白,图尔努斯被捕。拉丁人在一片混乱中召开会议。证物被展示,大家同仇敌忾,根本不容他辩解。处死他的办法是塔昆发明的,他被放进装着石头的笼子里投入水中淹死了。

52.塔昆再次召集拉丁人开会,并发表了如下讲话:“图尔努斯阴谋颠覆政府,犯了叛国罪。你们给予他应有的惩罚,可喜可贺!

“我其实是可以自行其是的。这是因为,所有的拉丁人都来自阿尔巴。在图卢斯时代,罗马与阿尔巴订立条约,整个阿尔巴,包括其殖民地,都归罗马统治,拉丁人当然也包括在这个条约之中。但我认为,重新修订条约,让拉丁人分享罗马的繁荣,而不是像从前在安库斯、后来在我的父亲的统治下那样担惊受怕,城市被摧毁,土地遭蹂躏,对各方更有利。”

尽管在条约中罗马人占尽便宜,拉丁人还是很容易就被说服了。此外,大家也看到,拉丁国的头面人物与国王穿一条裤子,图尔努斯就是前车之鉴,谁都明白冒险反对会有什么后果。条约就这样被重新修订,拉丁国的年轻人接到通知,根据条约,他们必须在某一天携带武器到费伦提纳丛林集合。根据国王的刺令,他们从各地前来集结。为了不让他们拥有独立的指挥权,也没有自己的军官和军旗,他把两军混编,合二为一,再一分为二,每个连队罗马士兵和拉丁士兵一样多。就这样,连队增加了一倍,他任命罗马百夫长来指挥他们。

53.塔昆在和平时期是个无法无天的暴君,在战争期间却是个不可小觑的统帅。如果不是在其他方面腐化堕落,他的战功简直可以媲美前任。他向沃尔斯基人开战,开启了持续二百多年的战争。他夺取苏萨·波美提亚,从出售战利品中获得四十银塔兰盾。他准备用这笔钱建造一座朱比特神庙,其雄伟程度要与这位人神之王、罗马帝国以及那个庄严的地方相称。不久,他与邻国加比伊爆发战争,其冗长乏味出乎他的预料。他进攻加比伊受挫,围城劳而无功。最后,他转而使诈。这不是罗马人的做派。

他假装放下屠刀,转而忙于为朱比特神庙奠基和其他国内事务。塞斯都是他三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他让此子假装不堪忍受父亲的残暴,逃到加比伊。塞斯都一到,立即大倒苦水:塔昆不再迫害别人,转而向家人施暴。他对子女太多感到头疼,为了不让子孙和自己争王位,他准备用对付元老院的那一套来清理自家门户。塞斯都道:“我逃出父亲的魔爪。我明白,除了在他的敌人那里,我找不到一块栖身之地。不要上当,战争结束只是一个假象。只要你们一松懈,他就会向你们发动进攻。如果你们不能收留我,我会走遍整个拉丁国,求助于沃尔斯基人、埃奎人和赫尼基人,直到找到懂得如何保护孩子免遭父母毒手的人。也许我还能找到有血性的人,敢于拿起武器和这位傲慢的国王及其蛮横的臣民打一仗,谁知道呢?”

看那样子,如果他们不听他的,他一定会立即离开,加比伊人友好地接纳了他。他们说,塔昆无区别对待自己的孩子、臣民和盟邦,这毫不奇怪,他天性残暴,如果没有别的发泄对象,他都能对自己下手。他们欢迎他的到来,认为有了他的帮助,战争会从加比伊城门口转移到罗马城下。

54.不久,塞斯都被请进加比伊人的公共议事会。在其他事情上,他声称自己完全听命于加比伊人,因为他们更了解情况。他只挑头做一件事,那就是与罗马的战争。他会不时劝他们重开战端,他说他很擅长此道,因为,他熟悉两国的国力,知道国王因为傲慢而为臣民所憎恨,就连他自己的孩子都无法忍受。

他就这样一步步地挑拨加比伊贵族重新开战,自己则率领他们中最活跃的青年外出掠夺。他想方设法欺骗他们,他们却对他言听计从。最后,他当选军队的统帅。战争爆发,加比伊人多次与罗马人交手,并总是占据上风。民众被蒙在鼓里,加比伊人无论贵贱,都深信塞斯都·塔奎纽斯乃上天的恩赐,是率领他们取得胜利的人。他不知疲倦,不畏艰险,在瓜分掠获物时十分慷慨。他深受士兵们的爱戴,在加比伊的权力和其父之在罗马的一样大。

最后,他认为自己羽翼丰满,在加比伊说一不二,于是派一个心腹到罗马去问他的父亲下一步做什么。塔昆没有回答,我认为那是因为他对信使不放心。国王若有所思地走进花园,信使跟在后面。塔昆静静地踱步,据说他用拐杖敲掉最高罂粟花的头。那信使厌倦了等待回话,认为自己没有完成使命,回到加比伊。他把自己说过的话和看到的事原原本本转告塞斯都,说国王要么是生气,要么讨厌他,要么就是因为生性高傲,一句话也没说。塞斯都明白,他的父亲一声不吭意味着什么,立即着手实施他的谋杀计划。他把城邦中最优秀的人物处死:有的被公审处决,有的没有理由,被杀只因不招人待见。许多人被公开处死,一些人告起来不便举证,遭到暗杀。还有些人被允许逃走,或者遭到放逐,他们和那些被处死者的财产遭到瓜分。民众尝到了腐败、掠夺和瓜分财产的甜头,不知大难之将至。最后,加比伊人听不到忠告,孤立无援,毫无反抗地落入塔昆之手。

55.就这样,塔昆控制了加比伊。他与埃奎人议和,和艾特鲁里亚人续订了和约。随后,他把心思转向本国事务。他最关心的莫过于建在塔佩娅山上的朱比特神庙,把它当作塔昆家的传世之作。后世将铭记两位塔奎纽斯国王,父亲发愿,儿子完成。他希望,那个地方只供奉天帝,没有其他神明,因此决定把几座庙宇和神堂去神圣化。这些庙堂最早由塔提斯国王在与罗穆璐激战时发愿,后来又由他落成。据说在神庙开工时,天神显灵,预示了这个帝国的宏伟未来。鸟卜宣布将其他庙宇去神圣化,却不同意把界神庙也去掉。这一预兆和占卜结果意味着不得挪动界神。界神是唯一没有被请出那个地方的神明,预示着罗马国祚绵远。接着还有个预兆,显示帝国的伟大。据说工人在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一个面部完整的人头。这明白无误地预示着这座神庙将成为帝国的中心,世界之首。不仅是在罗马的占卜师,连那些被从艾特鲁里亚去请来的人都做出这样的解释。

受此鼓舞,国王更加大手大脚。从出售波美提亚战利品得到的钱,本来是要建成整个工程的,现在差点连奠基都不够。关于这件事,我更倾向于相信法比·皮克托而不是皮索的说法,因为法比是年代更早的史学家。法比说只有四十塔兰盾,皮索说工程的拨款是四万磅白银。这么大一笔钱很难从当时任何一个城市的战利品中筹集,即使是现在,用于最宏伟的建筑都绰绰有余。

56.塔昆希望建成这座庙宇。他从艾特鲁里亚各地请来工匠,不仅动用了公款,还从贫穷阶层征调了民夫。这劳役可不轻,此外,他们还要服兵役。但这是在光荣地履行宗教义务,民众少有怨言。后来,他们被转去做其他不那么重要、却更加辛苦的事,比如为大马戏场搭建座椅,建设输送城市污水的大下水管网。这两项工程之宏大,即使在现代也罕有其匹。塔昆认为,无所事事的无产者是国家的负担,他除了利用这些剩余人口搞市政工程外,还向西格尼亚和基尔凯殖民,既扩大了帝国的疆域,还为抵御来自海陆方面的进攻设置了屏障。

正当他忙于这些事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预兆。一条大蛇从一根木梁上滑落下来,在宫中引起巨大的恐慌。国王也受到了惊吓,但他对预兆更担心。以往的公共事件一般都是请艾特鲁里亚的占卜师来解读,但这件事很特别,发生在宫中,因此,国王决定派人去请教当时世上最有名的德尔菲神谕所。他不敢把神谕托付给别人,便派他的两个儿子出这趟差。提图斯和阿伦斯穿越在当时还是鲜为人知的陆地和海洋,前往希腊。他又派他的姐妹塔奎尼娅之子卢奇·朱纽斯·布鲁图同行。

布鲁图的性情完全不像他装出来的那样。得知塔昆谋害了包括他的亲兄弟在内的城里的头面人物后,他便得出结论,唯有低调,才能自保。只要他的性格不让塔昆感到担心,也没有财富让国王垂涎,在国王眼里是无足轻重的人,他就是安全的。因此,他装傻充愣,任塔昆随意摆布。他甚至接受了布鲁图,也就是笨蛋这一绰号,这位未来罗马人民的解放者就是在这一外号的掩护下蛰伏待机的。塔奎纽斯兄弟带他到德尔菲,纯粹是把他当作消遣的对象而非同伴。据说他随身携带一根金棒,准备献给阿波罗。金棒装在一个中空的山茱萸棍子里,这倒是符合他的个性。

到达德尔菲后,他们履行了父亲交给的使命。随后,这些年轻人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愿望,都想知道未来的罗马王位花落谁家。据说从洞穴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年轻人,你们谁先亲吻自己的母亲,谁就将主政罗马。”塔奎纽斯兄弟决定严守这一秘密,让留在罗马的塞斯都被蒙在鼓里,与王国无缘。他们抽签决定,回罗马后,谁先亲吻他们的母亲。

布鲁图认为普提娅祭司的回答另有深意,便假装跌倒,嘴唇碰到了大地,全人类共同的母亲。他们随后回到罗马,与鲁图里亚人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准备中。

57.鲁图里亚是阿代亚的主要城市,当时十分富有。他们的财富引来了战争。罗马国王因为大兴土木而囊空如洗,急于自肥,此外,民众既对他的暴政不满,还因他长时间让他们充当奴工而感到愤怒,亟需用所得战利品加以安抚。

袭取阿代亚的尝试失败后,围城开始。这种时候,战争往往并不激烈,却很无聊。休假很容易被批准,军官尤其如此。年轻的王子们往往会在宴饮和娱乐中打发时间。一天,他们在塞斯都·塔昆的帐篷里喝酒,艾格琉斯之子科拉提努斯·塔奎纽斯也在场。他们谈到了各自的妻子。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夫人赞不绝口,以致发生争执。科拉提努斯说:“口说无凭,只需几个小时就可以证明,我的卢克雷提娅是最好的。如果我们还有点年轻人的冲劲,就让我们骑上马,去亲眼验证我们的妻子是什么人。没有比丈夫不期而至时将要看到的东西更有说服力。”

大家都喝高了,一拍即合。他们立即上马,向罗马飞驰而去,到时已是黄昏。王妃们都在和朋友们花天酒地,穷奢极欲。他们前往科拉提亚,找到了卢克雷提娅,却看到了另一幅景象。夜阑更深,她还和仆人们在一起,坐在屋子里纺毛线呢。在这场女德竞赛中,卢克雷提娅拔得头筹。

她的丈夫和塔奎纽斯兄弟受到热情接待。因获胜而洋洋得意的丈夫对年轻的王子们发出了礼貌的邀请。在这次致命的夜宴中,塞斯都·塔昆产生了一种强暴卢克雷提娅的邪恶冲动。她的美貌以及公认的纯洁成了这种冲动的诱因。当晚无事,几人尽欢回营。

58.几天后,塞斯都瞒着科拉提努斯,只带一个随从来到科拉提亚。没有人知道他的意图,他受到热情款待。晚饭之后,他被请入客房。万籁俱寂,大家都睡熟了,卢克雷提娅也就寝了。他欲火中烧,提着剑来到卢克雷提娅的房间。他左手按住她的胸脯,道:“别出声,卢克雷提娅。我是塞斯都·塔奎纽斯。我手里有剑。你敢出声,我就杀了你。”卢克雷提娅被吓醒,发现死神近在咫尺,自己却孤立无援。塔昆说出了自己的欲望,又是威胁又是请求,千般试探。他发现她软硬不吃,连死都不怕,于是转而以毁坏名誉相要挟。他会先杀死她,再杀死一个奴隶,把尸体赤裸着和她放在一起。这样,人们就会说,她是在与人私通时被杀死的。卢克雷提娅屈服了。塔昆得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卢克雷提娅遭遇这一可怕的厄运,独自黯然神伤。她派一个人到罗马去找她的父亲,同一个人又到阿代亚去找她的丈夫,让他们各带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一起过来。她告诉他们务必照办,而且要快。她的父亲斯卜琉斯·卢克雷提带来了沃勒苏斯之子普布留斯·瓦勒里,她的丈夫科拉提努斯带来了卢奇·朱纽斯·布鲁图。他本来就要回罗马,碰巧遇上他妻子的报信人。他们发现卢克雷提娅坐在她的房间里,十分悲伤。他们一到,她的眼泪立即夺眶而出。他的丈夫问:“你还好吗?”她回答道:“一点都不好!一个失去了名誉的女人怎么可能好?在你的床上有另一个男人的痕迹,科拉提努斯。但是,他只是玷污了我的身体,我的心是干净的,死亡会为我作证。请伸出你们的右手,以你们的名誉发誓,那个强奸犯会受到惩罚。他便是塞斯都·塔奎纽斯那个人面兽心的人。如果你们都是男人,就让那个害死我的人付出代价。”

他们全都发了誓,试图安慰她,开导她。他们把罪过从她的身上转移到犯罪者身上,说她受到了强制。身体无罪,罪在心里。无动机则无过。

她说道:“他该如何受罚可由你们决定。至于我,尽管我自认无罪,却不想免除惩罚。也不想让将来失去名誉的女人以卢克雷提娅为先例苟活于世。”说罢,她拔出在衣服下面藏着的刀,一把插入自己的心脏,倒地身亡。

59.正当大家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时,布鲁图一把拔出那柄带血的刀,举了起来,大叫道:“我对着这被王家暴行玷污的最纯洁的鲜血发誓,请众天神见证我的誓言,我将用火与剑,尽我一切所能,追杀傲慢的卢奇·塔奎纽斯、他邪恶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们。绝不让任何人再次君临罗马。”

接着,他把刀递给科拉提努斯,再传给卢克雷提和瓦勒里。大家无不震惊,奇迹发生了,他完全变了个人。他们全都按照他的要求发了誓,悲伤化为愤怒。布鲁图要求大家立即向暴君宣战,他们全部听从他的号令。

他们抬着卢克雷提娅的尸体来到大广场。民众如期聚集,驻足观看。王子的暴行骇人听闻,父亲的悲伤打动了每一个人,布鲁图斥责他们只是无谓地流泪和抱怨,要求他们像真正的罗马人,拿起武器反抗与他们为敌的暴君。最勇敢的年轻人立即响应号召,其他人也纷纷加入。卢克雷提把守科拉提亚,各城门都布置了警戒,以防消息传到国王那里。其他人在布鲁图的率领下,向罗马进发。

他们在罗马一出现,立即引起恐慌和混乱。但当大家看到领头的是布鲁图和其他显赫人物,立即确信这一次不是乌合之众所为。卢克雷提娅事件在罗马激起的强烈情绪绝不亚于在科拉提亚。人们从城市各方涌向大广场,布鲁图当即传令召开骑士大会,当时他正好是该组织的负责人。他卸下此前的伪装,发表了一番演讲,把塞斯都·塔奎纽斯的荒淫无度、卢克雷提娅惨遭强暴和她的惨死、卢克雷提的丧女之痛、比死亡更凄惨和恐怖的死因绘声绘色地展现出来。他还讲到国王的横暴,民众清理地下污水池和建造下水管道时遭遇的不幸和苦难。罗马人打败周边国家无敌手,却被迫不当战士当工匠。他谈到塞维·图留斯国王的惨遭谋杀,女儿驾着那辆渎神的马车碾过他的尸体。他呼唤为父母报仇的神明。我认为,在激情演讲中,他肯定还提到了其他更加令人震惊的事件,这些事件他历历在目,如鲠在喉。但史作者却只能记下这么多。

演讲的效果立竿见影,民众怒不可遏,要求剥夺国王的权力,并驱逐塔昆全家。

布鲁图率领一批志愿者向阿代亚进军,策动军队造反。此前,卢克雷提已经被国王任命为城市长官,此时负责守卫罗马。图丽娅趁乱逃离王宫,一路上遇见她的男男女女无不诅咒她,呼唤父母的复仇者对她倾泻他们的愤怒。

60.事变的消息传到军营,国王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革命感到震惊,立即前往罗马平息骚乱。布鲁图得知他正在逼近,转而走另一条路,以免冤家路窄。他们几乎同时抵达,一个到了阿代亚,另一个去了罗马。塔昆吃了闭门羹,民众下令将其放逐。解放者布鲁图在军营里受到热烈欢迎,国王的儿子们被逐出军营。他们中的两个跟随父亲流亡到了艾特鲁里亚的城市凯尔。塞斯都去了加比伊,以为回到了自己的王国。但因从前杀人越货,造孽太多,他在那里被仇人杀死。

傲慢的塔昆统治了二十五年。王政从建城开始到解放时止,共持续了二百四十四年。根据塞维·图卢斯制定的法律,城市长官召开百人队会议,卢奇·朱纽斯·布鲁图和卢奇·塔奎纽斯·科拉提努斯二人当选执政官。

1科尼略·科苏斯杀死维伊国王托伦纽斯;马克·马克卢斯杀死高卢国王维里多马鲁斯(又称布里托马图)。

2罗穆璐历一年只有10个月,以3月为第一个月,一年304天,与太阳和月亮的运行周期都不符。努马历加进一月和二月,根据月亮运行周期,把一年变成12个月,354天,比阳历少11-1/4天。缺少的天数他用闰月来解决。

3根据法律,他必死无疑,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国王为他指明一条生路,即民众拥有上诉裁判权。

4根据罗穆璐制定的法律,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拥有生杀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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